撞入屋内,就见楚皇错愕地看着自己,手中抱了个漂亮的娃娃。
娃娃长着与楚皇相似的眼睛,湿漉漉含着泪,同样地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自己,有些呆。
忽地她脚一蹬,笑了,学着他叫了声:“娘。”
抱她的人瞬间颓靡,几乎站不住,缓缓地扶着椅子坐下,还没坐稳,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哇”。
楚皇瞬间站起,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屋里团团转,娃娃止了哭嚎,一双眼溜溜地盯着燕均秋,“娘”又一声。
楚皇身子晃了晃后稳住。
接下来几声,就有了抵抗力,依旧稳稳地抱住娃娃。
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名叫楚易绿的娃娃唤楚皇和燕均秋为“娘”。唤得楚皇楚泽煦和燕均秋两人肝肠寸断。
没多久娃娃便在楚皇怀里昏昏欲睡。
楚皇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榻上,手还没收回,嘹亮的“哇”声再度响起。他只好再度把人抱在怀里。
不一会儿,一位宫人进来打了个手势,楚皇就直接抱着人去了外间。
燕均秋看了眼里屋的嬷嬷和宫女,果断地循着香甜的奶香味跟去了外间。蹲在楚皇边上,仰头看着他怀里的娃娃。他觉得这个楚皇抱娃娃时的样子跟娘抱他一模一样,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凶恶难处了。
大人们低低的交谈声吵醒了本就睡得不踏实的娃娃。
这回她没有哭,只睁着眼瞧着燕均秋,瞧着瞧着口水就掉下来了。
燕均秋看了半晌,忍不住学着娘的样子,从她兜里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咯咯咯”她顿时笑得欢。
楚泽煦低头瞧了两人一眼,带着他们回了内间,他将娃娃放在榻上,和气地道:“易绿跟哥哥一起玩好吗?”
楚易绿头一回见到跟她一样的小孩,只扑在榻上盯着人傻笑,连他爹走了都没发觉。
等楚泽煦打发掉人回屋时,两孩子抱成一团睡得正香。
许是一出生就没了娘,楚易绿总是要亲爹抱在手中才能安生。每日二个时辰的早朝成了父女俩的煎熬,一个在屋里哭成一团,一个在殿前牵肠挂肚。
这是她头一回离了他,不哭不闹自个儿睡着。也是头一回开口叫人,叫的是“娘”。
楚泽煦站在榻前默然地看着女儿。
宫人轻声问:“皇上,燕三皇子安置在哪儿?”
楚泽煦为两人掖了下被角,道:“便留在此处吧。”
燕均秋觉着这楚宫生活还算顺遂,除了那个楚易绿呆得让他头疼。
刚开始见到他便喊“娘”,喊得他泪眼汪汪,时不时地要随着她哭上一场。
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教会了她喊秋和爹之后,她便呆得可怕起来。
她会乘人不备颤悠悠地跑出内屋,扯着正在上奏臣子的袍角,豁着一张四颗牙的嘴,“秋……”。
“什么?”臣子呆愣。
随即,“爹……”。
臣子这回听清了,直接吓哭了。
自从福安公主楚易绿有了这乱喊人的毛病后,臣子、侍卫,连内侍都见了她绕道走。
她不光把人吓得四下逃蹿,还杀人于无形。
一次,宫里出现一位穿得花朵般漂亮的女子,她手中拿着糖串儿蹲在福安面前。
福安盯着糖串儿,喊了声:“娘。”
那女子高兴地差点昏过去,激动地道:“再喊一声。”
福安巍然不动,口水直流。
女子逗狗儿般地扬了扬手中的糖串儿,道:“快,快叫娘。”
福安踮着脚凑上去朝着糖串儿舔了一下……。
“哇,哇……”,骤然间哭声震天,好不凄惨。下一瞬,人就被楚泽煦紧紧捞入怀中。
楚泽煦额上青经直暴,眼睛猩红……。燕均秋觉得他也是想哭了。
天子被气得想哭了,朝中血雨腥风,请奏选后纳妃的臣子屁股蛋全都开了花,那女子也再没了踪影。
连着宫中年纪轻些的宫女也都不见了。据说,楚皇怕她们为了想当妃子而害了楚易绿。
尚在幼年的燕均秋很能想得通这两者的关连,因为他娘就常说,是因为那些当妃子的女人才害得他整日关在院子里挨饿受冻,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他想楚易绿要是见不到楚泽煦那可完蛋了,她连个娘都没有。
所以他也不打算告诉楚泽煦,楚易绿哭是因为她嫌那糖不够甜。那糖看着好看得不得了,吃上去不怎样,两者落差太大,伤了她弱小的心灵,所以哭得凄惨。
再者英明神武的楚泽煦从来就认为自己的女儿是顶顶聪明的小孩,很会察言观色,小小年纪不仅会叫“爹”还会叫“娘”和“秋”。
……。
转眼六年过去。
一日,风淡云轻,日头正好,廊下乳燕呢喃。
楚泽煦问燕均秋:“可愿留在珉楚。”
阳光温煦,燕均秋答:“娘说会接我回去。”
楚泽煦摸着他头神色复杂地叹道:“也对,终究是故土难离。”
很长一段时间后。燕均秋才知道,秦雪苓在自己离开后的第二年就又生了小弟弟。楚泽煦问他之时正值秦雪苓封后。
几日后萧子风便进宫了。
他被搬到了别处居住,渐渐地萧子风取代了他的位置。
再下去,他离了宫,只在每月觐见时,才能候在宫道上远远地看着她。
数年之后,洛水河畔福安再见他时,已不认得他了,但他却一点一滴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