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年点了点头,闭着眼睛躺到了藤椅,双腿高架把两只脚底粘土的靴子搭在了梳妆台的边缘,这是非常粗鲁无礼的坐姿。
“弹琴。”
卓依发作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叫丫鬟把琴囊拿过来。她稍微坐远了一些,将琴置于桌面,前方燃起檀香,她抛却所有负面情绪,就像是面对到这里来的每位恩客,低手轻拨弦音,古韵如珠玉一般丝弦中跳出,混合了檀香清雅的韵味,盘旋在闺阁的琼花藻顶,余音绕梁。
林祈年睁开了眼,眼前美人盘膝而坐,姿态优雅,白玉般的手臂戴着青玉镯,葱白玉指轻挑慢拨,这悠扬琴声能安抚人躁动的心神。
躺在藤椅的林祈年打起了呼噜,卓依的琴声也戛然而止,她抬头厌恶地看了此人一眼,面对此等俗物,倒真不如对牛弹琴。
林祈年却突然睁开了眼,打着哈欠说:“咦,怎么停了,继续。”
卓依横眉冷对,目光仿佛化作大片刀朝林祈年砍去,但林祈年似无所觉,继续闭目养神,她气鼓鼓地撑饱了素白襦裙的前襟,强忍着不快抚弄琴弦。
只是她的情绪被林祈年影响,无法心静气和,手指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弹出的琴音也变了味道,不过对面是头猪,便是弹错了他也听不出来。
逐月楼的前厅中,一位公子哥没头苍蝇似的直往后院闯去,却被鸨娘给拦住了去路。
“付公子,你这是去哪儿呀?”
“废话,我当然是去找卓依。”
鸨娘冷不丁地说道:“卓依有客人。”
付公子怒道:“把那人赶出去!”
鸨娘清冷地笑了一声:“付公子,这位恩客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付公子尴尬地从衣襟中伸手进去,掏出两颗零碎银子。鸨娘嫌弃地哼笑了一声:“付公子,你这点儿银子,别说卓依姑娘,就是我这逐月楼里最下等的清倌人,那也是赔钱生意!”
鸨娘说这话的时候,用力地甩了一下长袖,表现出对付公子的反感。站在楼梯等待恩客的姑娘们,都用罗帕掩嘴嬉笑。
付公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无奈何只得搬出老父亲的名头:“我爹可是礼部郎中付德养!”
鸨娘更加放肆地大笑道:“我这逐月楼里什么客人没见过?各部堂官,大将军来往如梭,区区一个五品郎中,也敢抬出来说一说。如今在卓依闺阁中的,是云华台的贵客,我看你敢不敢往里闯!”
付公子顿时没了脾气,不敢再往里走,离开又不舍,只好守在逐月楼的门口,只希望那位客人离去后,他好混进去。
孤芳苑闺阁中,林祈年抹了一把脸,把双腿从梳妆台拿了下来,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刚刚弹得一手烂琴,我就不计较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就只有身子有价值了。”
林将军转身往闺阁外面走去,卓依怒气值又趋于饱满,恶狠狠地朝林祈年后背瞪了好几眼。
他穿过院子从后门走进逐月楼,鸨娘的脸堆起了菊花笑,跟在身后拖长了声调:“林公子你慢些走啊,一定要常来看我们家卓依啊。”
蹲在门口的付公子抬起头,朝负手而去的林祈年投去了怨怒的眼神。
他趁鸨娘送林祈年到街,凑了个空偷溜了进去。
卓依小姐坐在闺阁床正生闷气,付公子缩头耸肩走进来,柔情地叫了一声:“卓依。”
“付公子。”卓依脸顿时焕发了笑容,起身款款地朝他施了一礼。
付公子站在三尺远处,双手平揖,满脸带笑,这才是才子佳人的正确相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