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也快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达兹没好气地说道。

“临终关怀啊，临终关怀。”远航似乎恢复了精神，“人类都懂的事情，你这个老妖怪还不懂吗？”

达兹决定不理远航了。他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和这个二货说话呢？他早就意识到了，远航在惹人生气上这件事上的造诣无人能及。在他一万多年的生命中，至少和几十万智慧生命有过交流，但远航，就算在这几十万人之中，也毫无疑问是最贱最烦人的之一。

幸好，他马上就要亲手送这位上西天了。一想到这里，达兹就高兴极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走向中控台的步伐。

“喂，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远航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样也算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刽子手吗？我告诉你，现代人类的处刑官啊，都”

达兹按下了按钮。

切开头皮，钻开头骨，电极只花了一秒钟，就插入了远航的大脑。

电流瞬间增强。

远航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枪跌落在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货舱之中，就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被粗暴地摔碎在地。

空洞无神的双眸，似乎还想看克莱尔最后一眼。但是全身的肌肉已经松弛，颈部无力支持的沉重的头部，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前弯曲到了极限，就像打瞌睡那样猛地点头只是，不会再有抬起来的那一天了。

远航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这副身躯，已经和一具皮囊无异了。

心脏还在跳动，血液还在流动，所有生理过程都没有终止，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但远航已经死了。或者说，远航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面了。

植物人是一个至今没有定论的医学难题。有的时候，病人就是突然失去了意识，什么药物刺激都不能唤醒他。他的大脑还是完好的，可能只是撞了一下，但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可他就是醒不过来了。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呼吸机、透析仪、氧气面罩，所有的维生手段一起上，这个病人可以活很久，也许几十年都不会去世。就算没有这些高级的设备，仅仅是每天打打点滴，擦擦身体，病人也能活上几年，甚至十几年。

但他不会醒过来了。永远也不会了。

在银河联邦，这样的病人会得到另一个诊断。

灵魂死亡。

大脑维持灵魂强度的功能受损，病人的灵魂逸散到了环境之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和肉体死亡无异，不如说更加残酷。

因为病人的家属必须做出选择，是维持这副皮囊的生理活动，像个废人一样养着它，期待不到万分之一的诊断错误，以及小于十万分之一的苏醒可能，还是实施安乐死，亲手将还有生理活动，肉体还没有死亡的家人，送入绝对的死亡。

这些可怜人的事情，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现在的状况是，二十二岁的人类，银河联邦偏远事务管理局，六十八号星域，八十九扇区分局的新任观察员，远航，毫无疑问，已经是灵魂死亡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