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虢，事不可为，汝又何必再让这些无辜百姓去送死，妄造杀孽！”忽地，董虢身后响起皇甫嵩有些沙哑的声音。

闻言，董虢睁眼，扭头后看。

四目相对，皇甫嵩登时浑身一僵，双目瞪得浑圆，似要掉出来。

“董虢，你竟是……”看着董虢眸间那双泛着红光的血瞳，皇甫嵩一时间竟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声音都在发颤。

重瞳！

此子竟是重瞳！

此刻，董虢那染血的面庞看着异常凶戾。

双眸间那副重瞳清晰可见，配以那染血的狰狞面孔，是格外的吓人。

董虢愣了下，随即抬手抹了抹右眼，无奈笑了笑。

得，这下好了，皇甫嵩估计更想杀他了。

若是让汉廷那些忠心耿耿的衮衮诸公得知，他董虢生而重瞳，他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安宁。

重瞳，用后世的说法是瞳孔出现黏连畸变，从0形状变成了∞。

但他的重瞳并非如此。

他的重瞳并不明显，更像是两个瞳孔叠在一起。

唯有情绪激动，眸间充血时，离得近些方能看得到。

放到后世，这是一种病。

然而在这个时代，重瞳意味着生而不凡，是异象，乃帝王象征。

从这时往前追溯，离得近一些的是他母族先祖，也就是那西楚霸王项羽。

再远一些便是晋文公重耳。

再往前追溯便是五帝之一的虞舜。

看看这些人，不是王便是皇帝。

当下他又正好处于这乱世，这个生理特征会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就好比司马懿，演义中此人亦有‘鹰视狼顾’之异相。

再加上其出身世族，本人也具备出色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因而使得司马懿被曹魏三代君主猜忌和防范了大半辈子。

这异常的生理特征，若出现在太平盛世，那便可以说是天降祥瑞。

可若出现在乱世，那此人便可能会被看作是上天赋予的特殊标记，预示着拥有者具有非凡的命运和使命。

这时，人们的天命论，君权神授思想紧密相连。

这便使得拥有天人异象者，在政治上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对于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来说，这种异于常人的体貌特征或可作为招揽人心的利器，简直不要太好用了。

比如刘皇叔，其垂臂过膝，两耳垂肩，这也是一种天人异象。

可对当下的董虢而言，这就是一道催命符。

再加上他大父死前干的那些烂事，给他们这些后代叠加的DEBUFF，想活下去简直就是地狱级难度。

董虢想想都心酸，他这是什么命啊！

“杀！杀！杀！……”

正当董虢与皇甫嵩对视愣神之际，远处北军阵中，骤然喊杀声震天。

看着那士气高昂，步伐整齐，缓缓逼来的北军方阵，流民群中人人面带恐惧，争先向后退去。

军心已怯！

“某不要这些钱粮了！”

“我只想活命！”

“大家快逃！”

“……”

一些胆小流民，被吓得当即扔了手中兵器，转身就往营外逃窜。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这时，董虢安插在流民中的破甲军卒立即将这些人逐一斩杀。

这才及时止住了溃散之势。

董虢和皇甫嵩见了，不约而同摇头。

饮鸩止渴，无济于事。

战场之上，溃败之势，从来都不是杀几个人便能镇得住的。

“董虢，你若此时走，老夫可当你死于乱军之中。”皇甫嵩忽脑子一热道，但说完便后悔了。

董虢一愣，回头怪异地看着皇甫嵩。

这吭哧吭哧的倔老头，该不会又憋着什么坏，想坑他吧。

随即，董虢洒然一笑，道：“虢在此谢过老将军之好意！”

“然草木一秋，人活一世，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舍了家人，独活于世，于我而言，与死无异。此等事我董虢做不出来。”说着，董虢抬头看了眼夜空，眸间满是苦涩，“若老天真要亡我董虢于此，那与我之家人同葬此地，又有何妨！”

从得知家人被困开始，董虢就很清楚想要救出家人，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失败，他藏于密室中的家人必然暴露。

说罢，董虢缓缓解开胸前绑着皇甫嵩的麻绳。

伸手将皇甫嵩搀扶下马，董虢又咧嘴笑道：“老将军，你自由了。”

随即，董虢又缓缓取下头顶那沾着粘稠血液的铁胄。

霎时，被那夜风一吹拂，头顶发间一股凉意迅速蔓延。

董虢舒服得合上了双眼。

“董虢，你这是？”皇甫嵩颤声问道，似乎已猜到董虢要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