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的第一个周六,星沙海洋世界在经过一段疫情稳定期后迎来了开园日。虽然限制了入园人数,但整个海洋世界还是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口罩挡不住的是一张张笑脸。
庄舟的前几次表演还略显青涩,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和阿莫一样,很享受孩子们的欢笑声。由于限制了人数,计划的演出次数不多,只在下午1点半表演一场,时间约半个小时。进入8月,海洋世界安排林瑶带着庄舟压轴表演一个高难度动作。这个动作他们准备了很久,先是安娜和阿莫跟着他们的指令绕表演池巡游,然后林瑶和庄舟入池,分别抱着安娜和阿莫在泳池中央交替穿梭。过程中,他们会慢慢站在虎鲸的背上向观众席挥手致意,接着随着现场的音乐潜入水中,由阿莫和安娜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顶着庄舟和林瑶飞出水面,在池子中央上空交错而过。进入尾声,阿莫和安娜会在靠近观众席的一侧用尾鳍甩出水花,跃过泳池与座位之间的钢化玻璃,飞溅到前排的观众身上。现场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8月的第二个周末,在庄舟表演结束向观众挥手道别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妈妈,李岑冰。
在庄舟的心里,妈妈是个完美的存在。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家里最平庸的那一个。他的父亲庄渔生是老家远近闻名的学霸;而母亲李岑冰是个科学家,用庄渔生的话说:“我放弃学术主要就是因为你妈妈,跟她比起来,我就不配搞研究。”但是,在庄舟的记忆中,妈妈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聪明。他印象里的妈妈是那样的美和沉静。她有着摄人心魄的白色肌肤,个子不高,但非常匀称,面部轮廓柔和,但眉眼间有男子的俊逸。大部分时间,李岑冰都在学校,即便回到家,她也喜欢待在书房。
李岑冰跟庄舟的交流不多,也疏于照顾。用世俗的眼光看,她算不上一个很称职的母亲。庄舟成绩一般,但李岑冰并不在意,她对庄舟要求最多的就是多读些书,什么书都行;多思考,自己思考。庄舟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母亲,他觉得妈妈本就应该这样。庄舟也没有为自己的平凡感到过懊恼,他欣然接受。所以,父亲与母亲离婚,以及母亲远赴美国,他都觉得很自然。在庄舟看来,爸爸和妈妈并不合适,爸爸配不上妈妈。庄渔生曾经跟他说过:“你的妈妈太冷漠了。”他没有回应。他心里清楚,像母亲那样的人对待感情是内敛而深沉的。
庄舟看到坐在后排的妈妈依旧那么美。她的样子没有很大的变化,一双洁白的手撑在膝盖上,远远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圣坛,对庄舟来说,他的圣坛就是母亲。
傍晚,他和母亲一样到了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我很喜欢你们的表演。你能做这样一份工作,我很高兴。”李岑冰对儿子说。
“你怎么样?过的还好吗?”庄舟问。
“还在做研究,进展一般吧。去年,有一个学校同意聘我为终身教授,吃穿不愁。”
“结婚了吗?”
“没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你去见过爸爸没有?”
“我回来就是见你的。”
“妈妈,你在美国那边开心吗?”
“我住的那个城市没这里舒服。不过,我挺开心的。你呢?你开心吗?”
“应该算吧。”
“找女朋友了没?”
“我也是一个人。”
“哈哈,你才多大啊。妈妈抛下你去外国,你怪我吗?”
“从来没有。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相信你的选择。”
李岑冰喝了一口咖啡,望着庄舟,傍晚的余晖透过窗台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她不敢告诉儿子当初的选择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痛苦,她承认自己的自私。她不敢告诉儿子这么些年她有多么地想念他,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固执。庄舟的这句话险些要把她击垮,她转头望向窗外。
李岑冰在美国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她不在意论文的数量,在研究上喜欢钻牛角尖,跟学校的同事关系处得很一般,换了好几所学校才勉强获得了终身教职。她生活上比较邋遢,屡屡被邻居投诉。谈过一次恋爱,也是中国人,无疾而终。但是,她甘之如饴,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里,唯一让她心软,让她难以入眠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你的那头虎鲸很特别。我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