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风很大,冯葵花裹着大毛领的披风坐在轮椅上,金叶子耳环也被风吹得打转。
两个黑衣人走上来道:“冯姑娘,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把娇娇带回来了。”
“有劳二位。”冯葵花颔首微笑道,“你们十八铁骑,剩下的十六位在后堂等着你们,去执行下一步的任务。”
“冯姑娘,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去吧。”冯葵花道,“我也想下去,见一见娇娇。”
娟丽被绑在大厅的柱子上,冯葵花坐着轮椅,被推到她面前。
“我刚刚见过娇娇了,她现在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冯葵花举了个手势,让人把娟丽嘴里塞着的布拔出来,“她想让我放过你,你说,我会答应吗?”
娟丽道:“你要是会答应,又何必把我弄到这儿来。”
“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冯葵花道,“你有点聪明,却又不够聪明。”
娟丽白了她一眼,冯葵花继续说道:“说你聪明,是因为你能看出我计策中的漏洞,但是如果你真的聪明,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认输。”
娟丽道:“认输?我凭什么要认输?”
“因为你赢不了。”冯葵花道,“你们之所以能跟我斗到现在,是因为我不想要你们的命。你毕竟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清局势。只要你能劝说金元龙投降,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可以一起归隐,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
“归隐?”娟丽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你耕田来我织布?太可笑了,老娘就是要前呼后拥,锦衣玉食,你让我去过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不如让我去死。”
“你真的宁愿死吗?”
“你自己怎么不去过那种日子?听说你以前是个种地的,你要是觉得那种日子好过,为什么要改行经商?”
冯葵花道:“我做生意,又没有害人。”
“你的意思是我害人了?你倒是说说我害了谁了。”
冯葵花道:“那些倾家荡产的男人就先不说了。你害了那么多的女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害了那么多的女孩子?”娟丽道,“是,我是打过她们。在她们小时候,刚来立规矩的时候,学东西学不会的时候,用板子打,用指甲掐,罚她们跪个大半天,这些事情我不是没有干过,那是为了让她们学规矩,学本事。我把她们调教好了以后,哪里还打过她们?有时候客人给她们的东西,她们藏一半交一半,我也不跟她们计较,我怎么对不起她们了?我当年……受的苦比她们多多了……我们这一行,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错了,”冯葵花道,“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个行业,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严酷的打骂、金钱的诱惑、腻人的甜言蜜语,平康坊里的这些东西把一个个女孩子,变成了一件玩具,一个宠物,就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这时候,一个土兵过来报告道:“冯老板,金元龙带人闯进了致志园,点起了火,把房子都给烧了。”
冯葵花立刻问道:“左邻右舍的房子,有没有被波及到?”
“还好是白天,街坊们救火及时,火势没有蔓延开去。”
“那就好。”冯葵花看向娟丽道,“给娟丽夫人上点刑吧。这样一会儿金帮主看见她的时候,才会更加怜惜。”
娟丽有些惊慌地看向她道:“你……你想做什么?”
冯葵花忽然笑了起来,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快乐,“不用谢我,我是好人。”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堵上她的嘴,我这么心软的人,听不得惨叫。”
大厅前面有两扇沉重的大门,冯葵花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去,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光束里,大门轰隆一声关上,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冯葵花来到天井里,召集士兵进行了简短的讲话。
“十多年来,猪龙帮为害会县,无视官府,欺压平民,勒索小摊小贩钱财,敲诈酒楼商铺,勾结平康坊坑害平民女子,更有甚者杀害人命,为非作歹,恶贯满盈。冯葵花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脚上有伤不能行走,深恨猪龙帮的所作所为,必欲除之而后快。诸位,你们生于会县,长于会县,又都是年富力强的大好男儿,难道不想替自己、替家人、替会县的父老乡亲,除去猪龙帮这个毒瘤吗?”
天井中一众士兵,十人中便有二三人大声回答“想!”
冯葵花又道:“人人都说,猪龙帮的帮主金元龙勇猛无比。你们当中大约有人见过他,大约也有人没见过。我却与他打过几次照面,我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同样是血肉之躯,刀枪剑戟哪一样杀不了他?你们与他,头顶同样的天,脚踏同样的地,怎么偏他称作好汉?匹夫之怒,血溅三尺,天下何人不可杀?弟兄们,你们怕他吗?”
天井下众人,十人中便有五六人高喊道“不怕!”
冯葵花接着道:“况且金元龙有勇无谋,被我略施小计,将他身边之人拆散,如今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我方人数是对方的十倍有余。再加上他奔袭而来,必然疲惫,我方以逸待劳,又占据地形优势。如此说来,我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么请问诸位,我们能不能赢?”
十人中便有八九人大声道:“能!”
冯葵花等待众人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最后,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无论是谁,只要能伤到金元龙,我这里赏银一百两,若是能擒住金元龙,赏银五千两,生死不论,只要赢下这场战斗,到时候论功行赏,人人有份。若有人受伤,或不幸遇难,一家老小,由我赡养。接下来,就交给诸位了。”
城墙上下,众人齐声高呼“杀!杀!杀!”声震四野,回荡不绝。
日暮时分,金元龙带人来到赤蚌堡外叫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