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烈随意摆手,免了她们的跪拜。
罗侧妃由身旁婢女搀扶,艰难坐回原位。
她的容色憔悴至极,便是坐在椅上,也是半倚着婢女身子,双眼泪光点点,气喘连连,哀凄地向秦昭烈望去。
夕儿伏跪地面,替她向秦昭烈开口:“王爷,我们侧娘娘被奸人所害,刚发现有孕在身,便被人设计失了孩儿。求您为我们侧妃娘娘做主。”
秦昭烈慵懒瞧着夕儿,斜身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点在膝上,毫无半丝动容神色,便是听闻‘滑胎’,‘孩儿’等字样,情绪也是异常稳定。
仿佛同他没有一点干系。
他低声,不痛不痒开口问她:“嗯,然后呢?”
声音清淡冷漠至极。
夕儿和罗侧妃讶异于秦昭烈的淡漠反应,王爷损了一个亲生骨肉,不该是怒发冲冠,喊打喊杀揪出凶手吗?怎的如此面不改色。
夕儿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王爷可曾听清,损得是您的亲生骨肉……”
“本王知晓,让你继续说下去,你莫不是听不懂人语?”
夕儿诺诺应是,接着道:“在此期间,我们侧妃娘娘饮食起居,皆无异常,唯一不同的,只收过王妃娘娘所赠的香囊,而且彼时,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还有口角,所以,奴婢认为此事必与香囊有莫大关系。”
徐明曦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反问她:“本妃记得,当日选香囊时,五个香囊,首要便是罗侧妃率先选择。”
“五个香囊,味道各不相同,本妃如何预测罗侧妃会选择哪一个,独独在她的香囊中存放滑胎之物。”
“说不定你就是算计好的,所有香囊里都有那种东西,无论我们侧妃娘娘选择哪一个,都逃不过你的魔爪!你好狠毒的心!”
徐明曦讪笑一声:“你说是便是,不若将其余香囊一同拿来,由府医验证,瞧瞧是你血口喷人,还是我有意陷害。”
夕儿得了罗侧妃的眼色,不堕下风道:“验就验!”
不到半刻钟,香囊与府医齐齐现于前厅。
秦昭烈仍是懒得多说一言,点点托盘,示意府医查验。
老府医偷偷瞟了一眼徐明曦,又迅速收回视线,抖着手,将五个香囊一一拆解,分辨之中内容,也不过盏茶时间,府医查验完毕,重新将手中之物放归托盘。
躬身向秦昭烈回话:
“王爷,查验完毕,这五个香囊——”
他顿了一顿,似有犹疑,忍着不向徐明曦那边看去。
徐明曦面不红,气不喘,听取着老府医的下文。
若她所料不错,这老府医定是会说,用料正常,并无毒物。事实也确实如此,单凭罗侧妃那一方香囊,自是达不到滑胎的效用。
自然还少不了秦昭烈那一环。
只是,还不等她松缓多久,就听府医道:“五个香囊,确如姑娘所言,俱是含有落胎之物。”
什么!?
徐明曦不可置信看向老府医,眼瞳震颤,赫然起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老府医竟然反叛污蔑于她!
她于他,可算得上有救命之恩!
徐明曦慢慢移步上前,于老府医面前站定,直勾勾瞧了他半晌,冷然问道:“本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里面,到底有无滑胎之物!”
老府医垂首,心虚不敢看他,只固执己见重复了一遍:“王妃便是再问,老朽还是一样的回答,这几个香囊,都有滑胎之物。”
徐明曦气得双拳颤握。
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不知收了旁人什么好处,竟敢污蔑于她!
红口白牙,无中生有,无耻卑鄙至极,她怎么就施恩于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府医说话做事可要凭良心!”
“老朽不曾……说谎。”
她受不住徐明曦的质问目光,只将头垂得更低。
徐明曦虽然于她有恩,但是他在府中,受制于人,掌握他生死的,唯有一人。
“你!”徐明曦还欲再言,却被一直不咸不淡冷眼看戏的秦昭烈出声打断。
“人赃俱获,王妃可认罪?”
他的动作依旧维持不变,淡漠如水宣判了她的罪行。
事态转着出乎预料,不等徐明曦再做辩解,秦昭烈又道:“近日本王实属纵容,竟使得王妃三番两次为祸作乱,若不严惩,怕是难以服众。”
徐明曦不知他为何有此一说,疑惑开口:“……三番两次?”
“宫城之内,大公主曾向本王诉苦,原是你自作聪明,擅作主张,坑害公主名声至此,事后还态度嚣张,拒不认罚。”
“牵累她至此,王妃难道不该认罚?”
他落下手掌,正了身子,双手五指交握。字字句句无一不在维护秦虞灵。
谈及秦虞灵,秦昭烈的目光与方才的冷静无波相较,竟难得有些起伏,眉目间所蕴阴郁之气,令徐明曦不自觉后退一步。
此等神情,似曾相识。
徐明曦大为不解,前世今生,秦昭烈与秦虞灵鲜有往来。
便是皇兄妹,似乎二人关系也不曾亲密到愿意袒护于她,为她做主的地步。
秦昭烈这等人,也会有真正在意之人吗?
二人目光隔空相撞,火花迸射。秦昭烈直接开口下了惩断:“莫说本王不顾及夫妻之情,眼下给你两个选择。”
“让出王妃之位”
“或是,自断一指!王妃自选其一!”
徐明曦喉口紧涩,呼吸急促浅薄。身躯不自抑微微颤抖。
她并非惊恐于他的惩戒。
只是那句“自断一指”勾起了她心底封尘已久的骇然。
有那么一瞬,徐明曦恍然好似回到了前生。
当下的秦昭烈,与前世将她囚困牢狱之时,眼底无情、睥睨冷寒的噩梦身影,再次渐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