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老太太回去是怎么回的话,戚月煎好了药送去给喻晨时,苏缈氤正在他房里跟他告状,那个老太太也在。
“晨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看上她那样丑陋不堪、毫无礼数又狠心冷情的女人?她哪里配得上你……”
“够了,”喻晨没什么温度道:“苏小姐,我再说最后一次,阿月是我的妻子,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请你放尊重一点。”
苏缈氤又要哭了,“可是晨哥哥,她根本不喜欢你啊!”
“我不喜欢难道你喜欢?”戚月端着药面无表情地倚着门看着她,讥诮地补了句:“哦,看得出你确实很喜欢。”
苏缈氤又羞又怒地瞪着戚月,“我跟晨哥哥正在说话,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戚月满眼戏谑地看着她,“这年头我进自己房间居然还用敲门的吗?”
“自己”二字被她故意咬得很重,像在炫耀一般。
苏缈氤果然又气红了眼,扭头看向喻晨告状道:“晨哥哥你看她!”
喻晨头疼似的闭了闭眼,那边戚月还在火上浇油,故意矫揉造作地重复苏缈氤的话。
“苏小姐还是请回吧,”喻晨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苏缈氤,语气冷淡:“你在这里,实在是影响阿月的心情。”
“晨哥哥!?”苏缈氤受伤之余又带着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晨哥哥原先虽然也冷淡,但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几次三番地为了一个丑八怪伤她的心。
这要她如何能相信?
眼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苏缈氤捂住嘴呜呜哭着跑了出去,显然是禁受不住这种委屈。
那老太太看看自家小姐跑走的背影,转过头有些不悦道:“五公子也算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老身斗胆多这个嘴。
我家二小姐对您的心思您不是不清楚,若得了我们府上的助力,对您有多大的好处,想必您也清楚。既如此,何必把我家二小姐得罪得这么彻底呢?”
喻晨好笑地看她一眼,摊开手平静道:“嬷嬷说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要什么助力呢?不过是想在临死前都活得自在些,开心些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嬷嬷想必也清楚,我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二十余年,我没有一日是开心的。”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余下叹息。
末了,老太太歉疚道:“还是老身多管闲事了,五公子勿怪。”
说完,她福了福身,恭敬又从容地退了出去。
戚月默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将药递给喻晨,道:“药都快凉了,赶紧喝。”
喻晨接过药碗,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蹙眉道:“你是没有痛觉吗?这么热还一直端着?”
“少管我!”戚月并不领情。
喻晨叹了口气,也知道白天是自己太冲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怪我,也得先照顾好自己。”
他将目光落在屋子里的桌子上,戚月这才注意到,桌上摆了不少饭菜。
喻晨道:“我那二哥烦人又挑嘴,养着几个水平颇高的厨子,走哪都要带着,你快尝尝合不合口。”
戚月这才觉得有些饿,自顾坐下吃饭。
喻晨说的不错,即使是戚月这种吃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也觉得惊艳了一把,她一边吃,一边朝喻晨望了一眼,漠然问:“你不吃?”
喻晨苦笑了一下,“真没什么胃口,你替我多吃一点。”
也实在是没力气活动,单是这样坐着,喻晨都觉得一阵阵发晕。
可即使说了,以戚月现在的心情多半也不会管他死活,不趁机挖苦几句都算好的了。
所以还是别说了。喻晨默默在心里念着。
却不想戚月盛了碗粥端了过来,面上虽还没什么温度,但语气明显没那么生硬了,“没胃口也吃点,或者你是想给自己选个饿死的死法?”
喻晨不由失笑,接过粥碗时竟觉得她这会儿就算给自己一碗砒霜,他也能喜不自胜地吃下去。
吃完了饭,戚月将碗筷都收了回去,又在药房泡了半天,临到要睡觉的点儿了,才抱着两床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
“你总说夜里冷得睡不好,今天给你加床被子?”
戚月这样说着,却作势要把被子往地上丢,显然是准备打地铺的。
就听喻晨低笑一声,将放在床里侧的小桌子搬到面前,上面赫然放着简单的一套墨宝。
他研了点儿墨,一边写字一边道:“可能真是大限将至了吧……真到那一天,你会不会哭?”
戚月朝他看去,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梦话”
就见他在纸张上写道:就算晚上关了窗,纸糊的窗子一捅就会破,保不齐会让我那二哥的人看见,到时候可说不清楚。
戚月:“……”
一边夺过喻晨手中的笔写字,一边冷冷道:“不会,我立马改嫁找个更好的!”
——哦,那正好,反正他都是要起疑的,干脆我还回我房间住?
生怕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再度陷入僵局,喻晨找补般继续写:白天是我孟浪了,今后绝不再犯,拜托你先帮我把这出戏做完吧。
“那样似乎也不错,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为了我浪费大好年华,只是我大抵是要在底下难过一阵了。”喻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如星辰。
戚月蹙了下眉,“快点去孟婆那里领汤,前尘往事都忘了,自然也就不会难过了。”
——凭什么?
“那我可舍不得,如果可以,我不想入轮回,就一直做个游魂在你身边看着你。”
——再加一千两?
“大晚上的别讲鬼故事!”
——成交!
喻晨低低地笑了一阵,而后又开始咳。
戚月才不管他是在笑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是在笑自己财迷。
老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谁会跟钱过不去?尤其这假秀才的钱,赚少了都是她自己吃亏!
戚月将用过的纸烧了,桌子搬到地上,再将烛火都吹熄了,这才有些别扭地坐在了床边。
喻晨自觉地往里让了让,给戚月留足了地方,还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做似的,将戚月抱来的被子叠成卷,横在两人中间,上面盖条宽一些的被子,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戚月这才满意了,和衣钻进了自己这边的被子里。
这一夜注定难眠,戚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闭了多久的眼,好容易酝酿出了睡意,却又开始做一些乱糟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