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大海苍茫,海天一线处有浅淡的薄暮。
微风略过海面,带来腥甜的味道,沈归离慢慢悠悠一杯酒下肚,又躺回椅背上,闭上眼睛晒夕阳。
夕阳如血,连带着他眼前也是一片红光。
今天是慕风执行刑杀的日子,影卫的主人已经在这里喝了很久的酒了,四周摆满了空着的酒壶,他躺在椅子上,右手指尖无意识在扶手上敲击着不知名的曲调。
耀灵立在一旁,满眼焦急之色。
哗啦一声,沈归离一脚踹开身边的酒壶,白引剑出袖,借着醉意舞起剑来,剑意寥落,展落了四周新花,落英缤纷,洋洋洒洒。
影卫鬼魅般的身影落在不远处,单膝跪地,“禀主上,慕风想见您一面。”
白引剑停下,落花纷纷扬扬,重归与地,跪着的影卫许久等不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却见那人看着海面,微微出神。
“回疏醉阁。”沈归离把剑扔给耀灵,头也不回地走了,耀灵看着主主子越走越远,急得团团转,“同慕风说,坚持住。”便紧跟沈归离离开。
天色将暗,沈归离又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书房,耀灵因为多了一句嘴,被罚在院子里跪省,如此便再没有人能为慕风求情了。
天色将暗,屋子里越来越黑,沈归离看着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出神,若是往日这个时候,慕风应该早就将灯点起来了。
他思绪纷乱,不觉竟又想起了慕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想起身去点灯。
几张纸因他起身的动作从书桌上掉了下去,沈归离矮身去捡,借着昏暗的霞光,却是他那日从耀灵那没收来的几大页关于自己的爱好,沈归离动作一顿,转身去点灯。
灯芯一跳,柔光挤满了屋子,沈归离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面容疲惫,他已经两天没睡了,大脑一直嗡嗡的,快要定下来了一般。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想要休息休息。
长时间的思虑,让他的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这一放松,就睡着了。
在醒来了,天已经彻底黑给下去了,黑夜终于来了。
刑杀影卫,要持续整整一天,白日为刑,夜间主杀。
沈归离的心无意识不可抑制地颤了颤,目光瞬间不知该依托至何处,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里开会走动,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四根指头,停在了博古架前,一个平平无奇却上了锁的木箱子映入眼帘。
那日他吩咐将慕风房里的木箱子搬过来,耀灵便把他放在了这。
只看了一眼,就诺不过眼了,沈归离皱着眉头,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看一看那个字,伸到一半又缩了回了。
目光变得冷冽残酷,是影卫背叛了他,怪不得自己,他从木箱子挪开眼,转身走到桌边,捡起地上的几大页写满他爱好的纸,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花火印在他眼底,倏忽腾了起来,从那几张纸的边缘燃起。
沈归离眼看着白色的纸张变黑又化成火,在化为灰,带着纸上的一个个字魂飞烟灭,好似也要将他与慕风多年的情谊焚烧干净。
火光跳跃,越来越旺,炙热的温度像是要烧进他的眼睛里。
影卫,忠诚,慕风。
慕风……
“慕风。”他喃喃地唤了一身,倏忽间浑身,终于从混沌中抽回神来惊慌地扔了手上的纸,将那燃得旺盛的火焰扑灭。
终归是,舍不得叫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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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离推门而出,在耀灵惊诧的目光下,运起轻功,往鬼隐而去。
脸色苍白的丫头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一个激动,差点扑倒在地。
鬼隐,掌刑台。
鲜血顺着刻满繁复花纹的台阶上,流进了四周环绕的细窄凹槽,满满汇聚,然后一滴一滴落入一个铜碗里,碗里的血,已经快要满了,印着昏暗的灯光,与大殿外的红日遥相呼应。
这样的碗,有四个,摆在刑台周围。影卫刑杀,要执行一日一夜,从轻到中,将鬼影所有的刑具一一试过,才能得到解脱。
白日里,用的都是不伤人的东西,待受刑者的血染满刑台,再顺着凹槽将四个铜碗装满,真正的虐杀才会开始。
天色将暗,刑台上的人颤栗着用手撑起身子,又慢慢跪好,殷红的血再次从他周身狰狞的伤口挤出,汇聚成就,缓缓滴入碗里。
鬼隐出来的,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敬畏之姿,就是折磨至死,也要跪正跪端。
但慕风的姿势并标准,执行人一记重鞭在那破碎不堪的脊背上又添上了一道血痕。
他咬碎银牙才将shen吟吞回肚里,双手因剧烈的痛处而轻微痉挛。
昭聿坐在鬼影大殿高台的正中间,目视下方的人,听着耳畔沉重,压抑的喘息声,不由皱起了眉头,刑责才刚过半,慕风竟然就要受不住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