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到他到达层月台时,层月台却独留一个江徐徐。瞿归云还是不愿让江徐徐随从,决定一定要等到三个月之后才行。
江徐徐的箭上如同裹着火焰一样,就如同她眼里的火焰:“公子竟然要找殿下?”
看江徐徐的模样,周隐便知道瞿归云不在宫里。不然一定会是江姨,或者是那个叫吟如的姑娘来迎接他。
而非是这种箭镞等待他。
他摆摆手,朝江徐徐手里的弓箭拜了两下,就离开了。
江徐徐知道,她本人没有那弓箭厉害。
而她能随从瞿归云的条件就是,三月之内,一箭不发。
周隐知道瞿归云去哪里。藏书阁的书她已经看完了,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藏书楼。
他虽然人已经往藏书楼去,可心里依旧没谱。人不在层月台,便是有气了。也怪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神神叨叨的鹤生身上耽误那么久。
他抬头看看天,颜色依旧灰蒙蒙一片,雾气还未散去,除了远处一点微弱的日光,就如同阴沉的雨日一样。
但他需要这个雾。
瞿归云却认为这雾挡住了视线,她决定站的再高些,抬头向上看,一定能看到天。
还未走到藏书楼门口,就听见吟如与江姨在身后嘀咕:“该怎么和殿下说?”
“你瞧着办。”
“江姨有经验,我一个后生,没有。”
瞿归云回头看着她们,停下脚步:“你们要说什么?”
“……”吟如一愣,干笑着看了一眼微微低身的江姨,自己也低下身子。
“我们要说……”
正在吟如要交代了的时候,周隐从她们身后远处快步走来。
瞿归云抬头看向她们身后,周隐一手放在剑柄上,一手扶着后脑勺:“还真是在这啊殿下……”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和瞿归云相对行礼。
礼罢,周隐率先讲话:“殿下可不是小气人。”说完,微微笑着。
“公子没有违背诺言,我们六殿下自然无可怨者。”江姨又低了低身子。
瞿归云听了江姨的话,低低眼睛,抬起头,笑道:“就算公子没有来,也是情理之中。”
“殿下怎么来藏书楼了?”周隐切入正题。
“……”瞿归云有一阵没有说话,而是扬起头,看着雾气沉沉的天空。
周隐看着瞿归云看着的地方,一刹那,想起孟欲丞的那只风筝。
而如今眼前,只有一片雾气霭霭的天空。
“我准备带殿下去个好地方。”
瞿归云愣了一下,然后问:“要出宫吗?”
周隐笑笑,然后答:“总之不在宫里。”
江姨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忧:“如若被发现六殿下出了宫,层月台是要受罚的。”
“怎么罚?”
“进玉塔起码四十九天。”吟如回答周隐的问题。
“公子能带我出宫?”看得出来,瞿归云已经被完全吸引住了。她眼底明显多了一层光芒,如同那日周隐看到的霞光一样。
“殿下三思。”江姨立刻行礼,做庄重势。
瞿归云看向江姨,又看了一眼周隐,她慢慢低下眼睛,犹豫起来。
“殿下巳初还要到蜷龙殿,长歌殿以及东南殿请安。”吟如也行礼。
瞿归云也慢慢锁上了眉间。
周隐看她犹豫起来,抿抿嘴唇:“一定能赶回来,越犹豫越不成。”说罢,他就破胆伸出手,抓住瞿归云就迈开步子往前跑了。
江姨和吟如,以及身后的宫女都惊愕的张着嘴巴,看着周隐拉着瞿归云的手,跑过蜿蜒的小道,消失在晨雾里。
瞿归云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跟着他跑,她被钳制着来到了廊子上,熟视无睹的路过巡卫,他们也个个张着嘴巴,如同一口可以塞下一个桃子一样。
她能感受到自己轻盈却又沉重的衣衫在脚边跳跃着,风钻进她的身体,此刻她不仅仅脚步被风吹的腾空,甚至整个肉体都在飞扬着。
她紧紧的盯着周隐的背影,他头也不回,步调不变,他真的什么都不怕,只要是他下定决心的。
他们离开宫群,来到宫道上。两边高高耸立的宫墙,灰黑色的砖瓦映照着他们斑斓的身影,昼光点亮他们的脚印。
瞿归云仍旧深深的注视着他,直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轻轻一笑,叫瞿归云也不由自主的跟他笑起来。
没错,就应该什么都不怕,哪怕只是这剩下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哪怕下一刻,便是万丈深渊。
她的衣服就像是一朵云彩一样,飘荡在这片青砖之上,那是一朵自由自在的云彩,不是画的,不是文字的描摹,不是抬头看起来的真真假假的云雾,是一朵真正的云!她在放开了她如今所正在挣扎逃离的东西,哪怕只这一个时辰,她放弃了那些,而拥有了一个时辰,她从未拥有过得快乐。
周隐竟然真的完成了瞿归云的一个心愿。
八岁那年,她刚刚取了名,瞿钟山笑着叫她在“湘”“素”“绮”“云”四个字里挑一个。当初的她,只认识这个字。这个字本来应该是母亲挑的,可那是,沁夫人就已经不在了。
这是她的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