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晃眼,我不由得低下了头,掩饰性地略过眼里涌上来的泪。 过了会,我笑着看向他,说:“真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遇到了个坏人,然后把我半路扔下了,其他倒是没什么。” 他仔细打量着我,像是在分辩我话里的真伪。 他的眼神太温暖了,直看得我忍不住想哭。 哪怕再伪装,我其实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 可是我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哭,有什么好哭的呢?路都是自己走的,脚上磨出来的泡,也是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也没道理哭给他看。 沉默了会,他说:“那能说说你来这边是做什么吗?”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覃宝璐,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就是觉得你人挺不错,难得在那个时候没有弃公司而去,我很感激你,所以也是真的想帮你。” 我点头:“我知道的。”他如此真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讲清楚,便说,“其实那时候我之所以会留下,纯粹是因为我还没有想清楚往后该怎么做,你又没少我工资,事情也没有多少做,我留下,还是我占便宜了。” 约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坦白,穆潇愣了愣,而后才摇头笑了笑,说:“覃宝璐,你一定要这么实诚么?” 我说 :“是啊,你帮我良多,再不实诚的话,我怕良心不安。” 他闻言瞪着我,我也看着他,没一会,我们同时都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自然了许多,我揉了揉脸,把最后一点泪意揉回去。穆潇依旧温和,但是我觉得,他的温和里,这回更多了一些亲近的意思。 笑过之后,他说:“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来这边究竟是做什么吗?说出来,或者我真的能帮上什么忙。” 他已经一再这样说了,我就也不矫情,直接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 穆潇说 :“你说的是不是开在城南桥头的那家素菜馆?” “你知道?” 他点头。 “那你觉得他家怎么样?” “我没去吃过。不过我听我同学提起过,那家老板做生意的路子有些偏,未必会适合你。” 他说得很委婉,但是我还是听出了他话里面的不认同,便说:“是啊,我现在也知道了。” “那个把你半路扔下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我很惊讶地看向他。 他说:“这不难猜。我晚上找你的时候问过酒店的人,他们说你是一个人过来的,既然来考察素菜馆,想来你也只能跟他们家有接触。”说到这里,他语气里微微带了点煞气,“他没对你做什么过份的事吧?” 我急忙摇头:“没有。”这人的猜测能力太强悍了,想他能够仅凭我的名字就猜出我爸爸的性格,就又释然,说,“他其实就是想拉我跟他一起做什么网红,我不愿意,谈崩了,他就把我半路扔下,无非也只是想吓吓我,让我屈服而已。” 穆潇闻言,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直看了半晌,才说:“以前我还觉得你挺聪明的,没想到也会犯傻,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到这里来,就没想过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我虚心受教:“确实是犯傻了。” 他因而给了我一个评价:“傻大胆。”又问我,“那他之后还有找过你吗?” 我眨眨眼:“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回酒店后我就睡死了,要不是他来敲门,我还在做梦呢。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就问,“你那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想请你吃饭的,结果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怕你出什么事,就去酒店找你。” 之后就不用说了,我果然就出了事,高烧烧糊涂,差点小命都没了。 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表示我的感激,我只能说:“真的很感谢您,我欠您一条命,也许我能量不大,但是,嗯,那句话怎么说的,如有差遣,义不容辞。” 穆潇听了笑:“别说得这么吓人 ,你要是真的感激,以后做事别这么冒失,谁的命都只有一条。” 我“嗯嗯”地点头。 谈得差不多,穆潇也怕我身体没好全,甜汤喝完,就又把我送回了酒店。 到酒店都已经快五点了,天光渐亮。 耽误了他一晚上,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穆潇站在朦胧的天光中冲我笑,声音柔和得像是春日拂面的风:“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回去后,请我吃饭吧。” 我说:“那肯定的。” “嗯,那就说好了。你今天是几点的飞机?” 我说:“晚上十点。”昨天因为是要去农场,我不确定回转来是什么时候,所以订的是最后一班航班。 穆潇说:“那就好。正好有时间,先好好休息,要是还发烧,你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事已至此,拒绝只会显得矫情,我点点头:“好。” “那,再见。” “再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们差不多同时转身,将进门时我突然想起,又急忙回头叫住他:“穆总!” 他也才走出没多远,闻声转头看着我。 我不由得微微滞了一下,那会儿旭日初升,他淡淡地立在那儿,身形挺拨,面孔俊秀,于万丈霞光之中,像是清冷沉默又遥不可及的神祗一样。 讲真,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人了,也难怪,肖琳会自降身价,追了他那么多年,还百般手段都用尽。 我一时说不出话,还是他问我:“怎么了?” 我感觉我的脑子都成了浆糊,嘴巴比心快多了,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能上去坐坐吗?” 穆潇挑了挑眉,脸上的讶异十分明显。 我总算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后,囧得想一巴掌把自己了结,什么鬼,我那话乍一听真的很有某种邀约的意味! 忍住抚额的冲动,我尽力补救说:“呃,我想把医药费还给你。” 他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没有给我拿包和手机,所以医院费什么的,都是他垫的。 结结巴巴,我又说:“或者,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也行。” 穆潇笑了起来,说:“不用那么急,下次再给我吧。” 他没有拒绝,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又说了句“再见”,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回到房间,我脸都还是烫的,简直不能相信,我刚刚被穆潇那张脸给诱惑到了。 心呯呯呯呯跳得厉害,我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埋了又埋,直到受不住,才终于爬起来。 那会儿天都已经大亮了,之前睡得太多,我也不觉得困,找出手机,发现上面有N 个未接来电,点开来,有文茵的,某个同学的,还有我妈的,除此之外,打得最多的还是穆潇的。 从晚上八点,他一直打到十点,差不多打了有十来个,也难怪他会忍不住跑到酒店来找我,像他那么聪明多思的人,当时还不知道在揣测我遭遇了什么呢。 看着他的号码,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那短短的一两月时间的班上得很值,一不小心,就遇到了这么个责任心爆棚的老板,真的是赚到了。 我的小命,也可以算是他救回来的。 嗯,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请他吃一顿! 那天后来我就没再往哪里去,主要是身体还虚弱着,不是很舒服。 好在没有再发烧,只是喉咙还是痛,中午睡了一觉醒来,鼻子都是塞的。 期间穆潇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拒绝了。飞机是晚上十点多的,我早早吃过晚饭,便找了车往机场赶。 穆潇再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快到机场了,他好像颇是意外,问:“怎么这么早?” 我说:“反正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穆潇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到机场的时候还只有八点,办好手续也才不过八点半,这几天街都没怎么逛,想着总算是出来了一趟,便在机场的店里买了份本地特产,权当是给文茵他们的手信了。 东西买好,我又在候机大厅休息了会,时间也就到了。 登上飞机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就戴上眼罩开始闭目养神,机舱里人来人往,我也不在意,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很近很近,像是就在耳边一样:“抱歉,我朋友坐在这里,我们能换个位置吗?” 我蓦地一僵,回过神来摘下眼罩,果然面前站的就是穆潇。 他正微微倾身跟坐在我旁边位置的一位中年男人打着商量,见我望过去,抬起头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