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下个月要举行马拉松比赛,我一落地就知道了。 所以穆潇很明显是在帮我打圆场,但我脸皮不够厚,没法坦然地接下他的话,只能含糊 一笑,指望着这话题就此过去。 结果穆潇的同学一直围着我打转,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路上走了,转而问我:“你是本地人?” “家哪里的啊?” “和阿穆很熟吗?” 拐弯抹角探听我和阿穆是什么关系,我简直无法招架,最后也还是穆潇看不过眼,说他们:“可以了啊,都矜持点。” 他其中一个同学就笑:“是怕我们把她吓跑么?”看着我,特诚恳地解释,“对不起啊,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难得见阿穆身边出现个女的,好奇了一点,你不介意吧?” 我能怎么说?只好说不介意。其实就算我说了介意也没用,哪怕我老实交待说我和穆潇只是曾经的同事,他们也浑不当回事,看我和他的目光照样带了几分探究的暧昧。 五十多公里,用脚量或许遥远得要命,但有了车子,也就是一二十分钟的事。 回到城里的时间是中午一点半,我本来想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然后自己再打车回酒店的,结果一提,穆潇问我:“你吃过饭了吗?” 他在荒无人烟的半路接到我,我就是撒谎也撒不来,只好看着他。 穆潇笑:“一起吃个饭吧,难得会在这边遇到你。” 他的同学也在边上起哄:“就是就是,阿穆毕业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呢 ,不想就遇到你,当然要一起吃餐饭啦。” 他们太热情,我推拒不了,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是穆潇的同学订的,穆潇虽然是在这边读的大学,但他多年没来,很多地方也已然是十分陌生。 我们一起上了二楼的包间,在楼梯口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还好,除了裤腿上残留了些泥水,倒是没有太糟糕。 我轻轻舒了口气。 席间的气氛还是很好的,穆潇跟他的同学谈天说地一直聊得很愉快,说的最多的还是穆潇的一些糗事,看得出,因为穆潇学生时代实在是太出色,他们怨念很深,一个个幸灾乐祸的:“还记得阿穆读到大三的时候总算开窍了,想要拐个小师妹谈场恋爱,结果悲剧地遇到了肖琳,从此以后,身边就没出现过一个母的。”他们说着,朝我挤眉弄眼,“说不定到现在他还是个处哦。”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一路装傻。 饭毕大家散场,穆潇的同学问我住哪,打算送我,我借口自己就住在附近,婉言谢过。 等他们上了车,我便慢慢往边上走去,谁知还没走多远呢,穆潇从后面追上来。 我诧异地看向他。 他笑笑说:“走吧,我送你。” 我忙不迭地摆手:“不用,真的不用,我住很近的……” 他说:“那我也送送你,我好歹比你在这边多待了几年,要熟悉一些。” 我失笑,扬了扬手机:“你是怕我迷路么?不会的,有手机地图,很方便的。” 他只笑笑,看着我。 我被看得没办法,只好妥协:“好吧,谢谢你。” “不用客气,真说起来,还是你帮我比较多。” 我囧,真心觉得自己没有帮他什么,可他如此坚持,我没法拒绝 。 我自然住得离吃饭的地方并不近,穆潇估计是猜到了,并没有说什么。 他一直把我送到酒店,走时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明天。”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我就回酒店休息,下午睡了一觉醒来,昏昏沉沉的,四肢百骸像是要解散了一样,痛得厉害。 我只以为是上午路走多了,也没在意,起来喝了些水就又接着睡。 这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像是听到有敲门声,我想爬起来去开门,但力不从心,浑身一点力都没有,迷糊间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我已经回到自己的家里,倦极了倒在床上睡觉,星星在我旁边爬上爬下地玩闹。 直到门被打开,我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男声,然后有人走到了我面前,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 我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感觉自己眼花:“穆潇?” 他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抿着唇,神色间有种少见的紧张,问我:“你感觉怎么样?能起得来吗?能的话就换件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你发烧了。” 我将绵软无力的手放到额间,咕哝着说:“没有吧……” 他好气又好笑:“还没有,看你这脸红的,都可以直接烤鸡蛋了!” 我强撑着坐起来一些,总算清醒:“这是酒店?” “不然呢?”他没好气。 “你怎么来了啊?”我遮了眼睛,问得有气无力。 他说:“我要不来,你得给烧死在这里。”拉了拉我的手,“喂,你别睡,能起来吗?能的话换个衣服,你这样子,得去医院。” 我起不来。 最后还是他叫的酒店服务员帮我换的衣服,又喊了车,将我送去医院。 到医院一量体温,40都快41度了,其实我自己感觉还好,除了身上没力气,周身痛得厉害外,真的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发烧了。 但是医生和穆潇都吓了一跳,体温一量出来,医生就给我安排紧急输液、喂药,还给了一瓶酒精和一个纱布给穆潇:“手心、脚心、四肢、头颈 、耳后,都给她擦一擦,还有,注意多喂一些水。” 穆潇拿着酒精瓶子站在那,一脸尴尬。 我也替他尴尬得慌,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转头看着我,很无奈的样子。 我也特无奈,没想到会又麻烦到他,医生不明所以,还在边上催促他:“动啊,怎么就这么呆板,都烧这么久了不知道凶险啊?!没看到你这么做人男朋友的,放任她烧到这个样子才送过来,真出了什么事你安心不?” 劈头盖脸一顿骂,估计于穆潇还是头一回。 我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好心帮一帮忙而已,但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了,没有人理我。 穆潇最后像是认命了,坐到我旁边,拿起沾了酒精的纱布,从我额上一直擦下来。 我想要拒绝,奈何真的没有一点力气,眼皮重得不行,而且等他的布巾一挨上来,我也没有办法拒绝。 凉凉的,很舒服,布巾过处,那种像被藤蔓箍紧一样的痛楚,总算减轻了一些。 虽然知道不好,但我还是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仍然在医院,头顶是盏惨白的灯光。 我已没了那种昏沉疼痛的感觉,只是喉咙有点痛,嘴里又苦又干,四肢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你醒了?”穆潇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 我没说话。 他好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凉凉的指腹轻轻挨到我额上,然后又碰了碰他自己的:“是退烧了啊。”再看向我,试探性地叫我的名字,“覃宝璐?”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头。 他的脸色就更缓和了几分,末了想了想,朝我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是几,还知道吧?” 我笑着轻轻拔开了他。 他就也笑了起来:“看着是知道了。还好,没有烧坏脑子。” 我总算攒了点力气 :“谢谢你。” “嗯。”他点头,“你确实要好好谢我。你不知道,昨天你的样子有多吓人。” 我没法说什么,尽管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酒店找我,但他确实救了我。 又休息了会,我总算感觉好了一些,趁他去找医生的时候,爬起来去上了厕所。 回过头医生已经到了,给我重新检查了一回,说:“好多了,但之后还是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要是再发烧,还要到医院来。” 我很真诚地道了谢,穆潇把医生送走,便帮我收拾东西,出了医院。 才下过雨,夜风凉凉的,带着一点雨水的清润,穆潇走在我旁边,从始至终,离得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 他还特别体贴,等车的时候问我:“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零晨三点多了,这个点儿,估计也难找到合适的吃东西的地方,便摇摇头:“不用了。” 奈何肚子不给力,我话一落音,就咕噜吐噜叫了起来。 虽然声音不大,可医院门口足够清静,他还是听到了。 我脸不由得一阵发烫,穆潇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要是不困,我倒是知道一个吃东西的地方,这时候,那里应该还开着门。” 他这么坦然,我也只好放开了,看着他:“我回去后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主要是怕太麻烦你。” “没关系,我经常熬夜,也习惯了。” 于是打车去他说的地方,那里果然还开着门,而且这个点了,灯火依旧通明,生意居然还不错。 穆潇熟门熟路地将我领进去,也不看菜单,只说:“要不就来碗面吧?你才病好,其他的都不适合。” 我没意见,他便把菜单交回给服务员:“一碗中份的清汤面,一份甜汤。” 老实说我挺想让服务员换成大份的,因为我觉得我现下能吃得下一牛头,不过看看面前眉目清俊的男人,还是算了吧。 本来就没了形象,再大吃大喝只会显得自己更蠢。 横竖快天亮了,要是没吃饱,再过一会可以去吃早餐。 也是幸好我没有换成大份的,因为中份的面一上来,我就吓了一跳:“这么多?” 一个大海碗,估计真把它吃完,我能吃吐! 穆潇笑,拿碗给我挟了一小碗:“这家的面是这样的,都是大碗大碗端上来。” 我想起他要的还是中份,便问他:“那大份的得是多大?” “唔,估计跟洗脸盆差不多吧。” 我没话说了,乖乖地接过小碗吃我的面。虽然我很饿,但事实上,我也只是吃了两小碗就吃不下了,穆潇刚开始吃得很慢,等我放下碗后,他的速度才快起来,然后把余下的面都解决了。 面吃完了,甜汤上来,还好,甜汤没有那么吓人,一份甜汤也就只有一小盅,我和穆潇,各分了一小碗。 甜汤做得很美味,没有太甜,也不会嫌寡淡,我吃了两口,不由得赞说:“这家的东西很好吃。” 穆潇点头:“是的,我读书那会儿,经常加班到半夜,然后就跟同学跑过来吃,份量大还不贵,以至于我毕业好多年,都还想着这里。” 我奇怪:“你读书那会儿就要加班?” “嗯,其实是勤工俭学。我大二就开始上班了,白天要上课,就只好晚上加班做活。” 我突然想起曾经在报上看过的关于他的辉煌的简历,二十一岁就做到知名企业里最年轻的CEO ,除了天份,大约还有勤奋吧? 我不觉感慨:“你很厉害。” 想我读大学那会,好像除了上课就是吃喝玩乐,跟许既明认识后更堕落,还经常逃课。 和他比起来,我可能读的就是个假大学。 穆潇对我的夸奖,也只是报之一笑而已,甜汤吃完,他将碗放到一边,看着我:“既然相信我还厉害,那你能告诉我,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放心,虽然我只在这边几年,但是还有点余力,一般的事情,我可以帮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