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方家近日忙着大少爷楚鸿的婚事，大家都显得很忙碌。方太太正在和方子然讨论婚宴的菜式，方楚惜则帮忙整理邀请亲友的帖子，方齐家刚从外头回到家，王婶奉上茶，“先生，喝茶。”　　方齐家喝了口热茶，看着女儿，“惜惜，爸爸听说你近日和东山那个姓顾的走得挺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方楚惜吓了一跳，看着父亲严肃又带着些询问的语气，她寻思如何回答才好。方子然开口，“大哥，惜惜在东亚大酒店枪击案帮助过他，他们那样的人怎么会愿意欠人情？请惜惜吃顿饭，很合情合理。”　　方楚惜满怀感激地看着方子然，然后对着父亲讲道，“对呀，我同他讲，施恩莫望报，可是他很坚持，我若总是拒绝，就显得无礼了。”　　方齐家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但他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他们这些军政要人，你还是少点接触。你哥哥婚期在即，你就少点往外跑。”　　“知道了。”方楚惜心虚得很。　　就寝前，方楚惜跑入方子然的房中，跳上她的床，“姑姐，我跟他在一起了。”　　“那个顾剑程？”　　“姑姐，你怎么那么平静？你应该惊讶才对啊。”　　“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瞒不过你姑姐我。”　　“姑姐，我十五岁认识他，然后不知道是哪个瞬间，他就走进我的心里去了。他对我温柔地笑，我便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美好。如今，我费尽心思思慕的人，也以同样的情怀待我，所以我感恩上苍，让我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便遇见他。”　　方子然躺在床上，听她述说着，心怀一丝忧伤。在感情上，惜惜比她勇敢，她想起当年自己那昙花一现的初恋，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也许结果会有不同？　　“姑姐，他说了，他会娶我。”　　“娶你？”方子然忍不住提醒她，“自古多少女人就是栽在这句话上的。”　　“他不是个随便承诺的人。”　　“你们走到哪步了？”　　“什么哪步？”方楚惜不明所以，然后她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一片嫣红。“姑姐，你想哪里去了，我有分寸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个胆。他自然也是知礼守礼之人。”　　“他在你眼中，就没有一处是不好的。”那个顾剑程她是见过的，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平心而论，的确是不错的人。可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那各方面都优秀的侄女那般喜欢？不过，并非所有的爱都是有缘由的。　　“可是，姑姐，怎么办？我一定要嫁给他，可是爸爸不喜欢他，他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上大哥的态度一直都是十分强硬的。先睡吧，这事急不来的，等楚鸿婚事过了，再好好想想如何做吧。”　　方楚惜幽幽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广州各大百货公司天台游艺场都有天台剧场。这些天台剧场，兼陈杂剧，门券低廉，每场可得二三百之观众。所谓兼陈杂剧，就是除粤剧外，还上演京剧和新派剧。汪君仪知道方太太喜欢看粤剧，听说薛先觉将在先施公司天台登台演出，于是买好票，邀请方太太一同去听戏。薛先觉与梅兰芳齐名，在戏剧节被称为南薛北梅。梨园乐班为了争取更多观众，聘请崭露头角的薛先觉与从南洋归来的男花旦陈非侬合作演出《红楼梦》，两人配合默契，表现出色，因而获得“生宝玉”与“生黛玉”的美誉。　　汪君仪买了方楚惜与方子然的票，姑侄两人自然不好拒绝她的美意，于是四人一同去听戏。到达先施天台游艺场时，已有上百余名观众。走在她们前面的是一对母女，母亲身材圆润，华丽富贵；女儿明媚大气，体态优雅丰盈。经理笑脸迎人，“于太太，于小姐，你们的到场为先施增添了不少色彩，这边请，特意为两位留了雅座。”　　方太太看向她们，“什么人？那么大排场？”　　汪君仪小声对她说，“那是国税厅长的夫人和小姐。”　　方楚惜细细打量着她，原来她便是于小姐，真是光芒四射。想到她如此美丽，阿程却不为所动，她对他的爱便又加深了一些。　　方楚惜对粤剧兴趣不大，看了一半，便同方子然说，要出去解手。转了一个弯，便被人拉入怀里，她闻到熟悉的气息，伸手抱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陪家母过来的。要不要让她见一见？”　　“今日太仓促，改日可好？”　　“也好！那等下为我引见你的母亲？”　　方楚惜把脸埋入他的胸口，“我心里还没有准备好。”　　顾剑程只道她是害羞，也没有在意，俯身下来，轻吻她的双唇。两人不经意听到一句女声，“伤风败俗！”　　两人同时转头，见于小姐一脸不屑，一脸高傲地从他们身旁走过。顾剑程面色略显尴尬。方楚惜含笑看着他，“她喜欢你。不过，幸好你不喜欢她。”　　“你知道她是谁？”顾剑程挑眉。　　“于小姐嘛！”　　“这回没有弄错了。她并非喜欢我，只是她条件太好些，觉得我并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心有不甘。并非每个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外表，你的容貌和性情刚好。”他低头想再次亲吻她，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不许！怕再有人瞧见。”　　顾剑程眼中带着些宠溺的微笑，“这都民国了，国人还是那么迂腐保守。在国外，情侣间的亲昵稀疏平常。”　　两人返回剧场，回到各自的位置。方太太看了一眼女儿，“怎么去那么久？戏都快演完了。”　　方楚惜笑笑，“没关系，回头让姑姐同我讲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