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鼠辈不敢正面叫板,一贯偷偷摸摸,背后捣鬼。某早已防他一手,故留下糜方、傅士仁,率上万兵镇守江陵、公安两城。又布置了烽火台,一有危险,某可经水路很快赶回,又有何惧!”
“君侯不要小看了孙权。前些时他派诸葛瑾前来说媒,替他儿子聘你女儿,是有两个目的:一是畏君侯威震一方,企图拉拢利用您的实力对抗曹操二是想麻痹君侯,对东吴失去警惕,他好从中便宜行事。
“所谓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当今之世,诸侯之间联姻均有其政治目的。孙权未料君侯一口回绝,说虎女岂能嫁犬子!这句话一定大大刺伤了孙权的自尊心,所以处心积虑想要报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不惜以投降曹操来谋夺荆州,不是不可能的。”
“哼,某的银屏小女,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连主公也很喜欢他,特地要她去成都玩了。她益德叔叔疼爱更甚,把那颗得自吕布鹖冠上的夜明珠都送给她了,这可是连他的夏侯小妻都没舍得给的!子龙呢,还教她习武。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宁馨儿,怎能嫁到江东去做孙家的小犬之媳?!”
关羽傲然说着,握拳在案上一击:
“某以不变应万变!破樊城在即,不受曹孙两家任何干扰,江陵、公安的防守也不松懈,看他们还有何阴谋可逞?”
关羽随口说到了“阴谋”,却不知道曹操与孙权真的在私下商定了阴谋,做了交易。
曹操先派使者秘密觐见孙权,告诫说:
“关羽一旦占了襄樊,势力更大,骄横更甚,更不将尔东吴放在眼里。你欲讨还荆州,那就彻底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孙权虽年轻,不及曹操老谋深算,但经过多年人主经历,也已少年老成,权术玩得越加自如。他的心里遵循一句原则:
一切服从江东利益,一切围绕孙家功业!
孙、刘可以结盟,孙、曹为何不可结盟?谁损我东吴利益,谁就是我的敌人!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用曹操这个旧敌,去对付关羽这个新敌,自己居中取利,寻机夺回荆州!这一切,都可以在“联盟”这个幌子下得以完成。
促成孙权决定与刘备翻脸的,是吕蒙的一席话。
吕蒙接任陆口主帅,又兼任汉昌太守,手下不但有本部人马,又接管了原鲁肃的1万多军队,可谓权高势重。
他决意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一番勋业。他的心里早蕴藏着一个野心:要积极进取,夺取荆州,而不是像鲁肃一样,与关羽和平共处,各守一方。
吕蒙知道主公对鲁肃的一味忍让,也颇为不满,但为了“联刘抗曹”的国策,在表面上还是支持鲁肃的。然而,荆州始终是主公的一块心病,自己完全有把握,说动他改变国策。
于是,吕蒙称病要求休养,孙权知他有喉痈,很担心他的身体健康,召他回建业。
吕蒙单独面见孙权,密陈道:
“刘备占据荆州,是江东心腹大患。臣前任寻阳令时,就向至尊您提过,如能将其势力逐走,我军独据长江,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偏将军潘璋驻白帝城。右护军蒋钦机动兵万人,沿江游动,随时迎击敌人。臣则进据襄阳前线,那么江东还怕什么曹操!又何必依靠关羽?
“刘、关他们君臣狡诈多变,不能当亲密朋友看待。我看现在关羽之所以没有攻吴,是因为至尊您圣明,臣等还健在的缘故。一旦臣等衰老或者不在人世,再想为国效力,也无能为力呀。刘备这个心腹大患,也只能任其发展壮大了!”
孙权沉吟道:
“联刘抗曹,于我两家毕竟有利,一时恐难遽改……孤考虑北伐图夺徐州,削曹操之境土,卿看可好?”
“这恐怕不妥。虽说目前曹操忙于河北征战,不暇东顾,我军确有把握攻占徐州,但那里地势平坦开阔,利于骑兵驰骋,一旦曹操来争夺,我军即使放上七八万军队也难以坚守。
“不如就近袭击关羽,据占长江,形势将对江东大大有利。现在关羽出兵襄樊,正是我军行动的大好时机啊!”
见孙权仍在犹豫,吕蒙又道:
“至尊,您想想,刘备表面仁厚和气,其实奸诈无比。有几件事可以看出,刘备是个有野心、无廉耻的家伙:
“一是赤壁之战后他自建公安,形成独立局面,以后又擅自攻取武陵、长沙等四郡
二是您想与他共谋益州,他极力反对,却单独去夺取了
“第三,他在汉中打败曹军竟然称王!关羽进军襄樊,一切全不与您商议,取得默契。可见刘备君臣根本不把您放在心里!和这样的人做盟友,江东只有吃亏,绝占不了便宜的。”
孙权的怒火渐渐被点燃,腾窜了上来,愤愤道:
“孤算对得起刘备了!整整十年来,不但帮他抵抗曹操大军,免除了灭顶之灾,又坐视他收取荆州四郡,使之有了立足之地,还将我年轻的胞妹嫁他这半百老头,谁知这老滑头一直对孤阳逢阴违!……
“说到底,孤在赤壁乌林与曹操结下深仇,全是因刘备而起的,惹得曹操一而再再而三,大举攻伐江东。
“刘备倒好,趁机夺取了益州、汉中,一下子僭越还称了王,与曹操并立。孤却至今只是个侯爵……真他娘是个狡贼,孤做了火中取栗的傻事了!”
吕蒙看着孙权铁青的脸孔,又搧了一把火:
“这刘备君臣一副不良德行,刘备对郡主极不好,闹得天下皆知。关羽更是狂妄无礼,竟敢拒绝至尊的求亲,还恶言相向。这两件事都是江东的耻辱啊!”
“这个红脸贼,太可恶!太藐视孤了!”
孙权狠狠的锤了一下桌案:
“他以为孤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孤有机会一定给他厉害看看!”
“还有一件气人的事呢:关羽俘虏了于禁的3万多人,粮食不够吃了,竟然夺了江东存在湘关的粮库今湖南永州北!他是一点也不给至尊你面子呀……”
孙权忍无可忍,怒气勃然爆发:
“是可忍孰不可忍!红脸贼实在猖獗,再不给他点厉害瞧瞧,真要爬到孤的头上拉屎撒尿了!……”
孙权旋又有些忧虑:
“听说关羽北伐前留下了足够的军队,守江陵公安,说明他对我军存着警惕……总不能派兵直接和曹操联手进攻关羽吧?”
“关羽确实怕我袭击他后方,所以这次臣明文要求养病,公开带回一部分兵力,为的是麻痹他。臣确有喉疾,且越来越严重,因此,臣第二步的策略是推荐一个人,代替臣任陆口的统帅之责,好让关羽彻底放心,丧失警惕性。”
“嗬,子明推荐何人?”
“陆逊陆伯言。臣回来途中,特地去巢湖会见了陆逊,他所盘算的与臣不谋而合,都是要趁关羽出兵伐曹之机,袭取其空虚的后方。陆伯言识见高远,才堪大用,而且名声还不大彰显,关羽不会疑忌他。所以说,陆逊实在是个担当重任的最佳人选。”
孙权频频点头,与吕蒙商定了军事行动的大略要务。随即便公开任命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接替“生病致仕休养”的吕蒙,任陆口全军统帅。
孙权私下派使者回复了曹操。而曹操更加奸诈,按照董昭出的主意,故意把孙权准备出兵的消息泄露给关羽。
这一切阴谋诡计,关羽全蒙在鼓里。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战神”,一贯不重视情报工作,他为此付出了身死业衰的惨重代价。
又一场精彩、壮烈的好戏开始了。
在初围樊城的日子里,关羽收到了陆逊送来的礼物和一封亲笔信,口气卑微,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关羽看了掀髯欣笑,炫耀地将信遍示幕僚。
“这个陆家后生倒也识趣,将某家大败于禁七军,比作春秋晋先轸城濮之战破楚军,汉韩信井径之战破赵军,巍巍战功,光照千秋。又说他自己年轻识浅,得以就近仰望君侯风采,实乃三生有幸!哈哈……他又问马良: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竟能代替吕蒙为帅。”
“陆逊比孙权还小一岁,是吴县人。少失双亲,但陆家是江东大族,因此他21岁就出仕了,孙权将孙策之女许配给了他,所以他们还是姻亲。
“陆逊先后当过几任地方官,平定鄱阳,丹阳的豪帅有功,做到了定威校尉。这个人好读书,有学问,为人谦和谨慎,不知怎么会被孙权看中,一下子提拔到这个重要的高位上来?估计是因为亲戚关系,权力不外放吧……”
马良介绍了一番,又提醒说:
“不过来者不善,君侯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要受他的卑辞蒙蔽。”
关羽有些不高兴:
“某岂是容易欺骗之人!你看他在信中还好意提醒说:曹操狡猾,恐会暗中增兵。我军愈胜愈要提高警惕。如此和善,真诚,会是狡诈欺蒙之徒?而且他年轻软弱,应当不是老谋深算之人。”
关羽继而又冷笑道:
“东吴都督是一蟹不如一蟹呀!从雄心勃勃的周瑜,到老好人鲁肃,又到自命不凡的吕蒙,再到毛头小子陆逊……看来孙权是帐下无人了!”
马良不放心,又派出细作去探查消息,果然情况属实。关羽放心了,便陆续抽调了江陵后方的数千兵力,支援前线。
正在部署准备,给予樊城最后一击,孙权又发来了一份文书,主动请求配合进攻曹仁,唯望攻克樊城后共分利益,
关的冷哼了一声:
“雪中送炭方为君子,锦上添花乃是小人!孙权看我军势浩大,必胜无疑,欲来痛打落水狗,分一杯羹。哼,想得美!”
马良劝道:
“多一份力量总是对我有利,对曹仁多加一份压力。至于得胜之后如何处置樊城,主动权在君侯而不在孙权。”
关羽勉强点头,便发文应允了孙权。
隔了一些日子,关羽大军已经围了樊城,却不见孙权的一兵一卒。只来了一个鼠头獐目的主簿,一见面就连连赔不是:
“因为吕都督生疾,我主公一时选不好出征的主将,江东又出现传染瘟疫,病倒了不少的将领,因此耽搁了部队开发。请,请关君侯恕罪!……”
关羽一见他的长相就不舒服,听他卑言絮叨的解释,不耐烦的打断他:
“罢了!多说无益,孙仲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想坐享其成吗?”
“岂敢岂敢!实在是军中乏人,将星寥寥啊。您瞧,吕蒙病了,甘宁、周泰也老了,凌统年纪轻轻,也因逍遥津一战,旧伤复发一病不起……”
“住口!某哪有闲心听你显摆江东群将?孙权明摆着找借口坐山观虎斗,盼着我军消耗实力!”
关羽脸色一变,厉声斥道:
“貉子竟敢如此!等某打下樊城,难道就不能灭了尔吗?快滚吧!”
来人抱头鼠窜而去。
关羽哪里知道:孙权的军队早已动了,却不是前来樊城参战,而是去偷袭南郡的。
原来曹操故意泄密,却是为让关羽不敢抽调后方部队,有利徐晃救援,并让孙权攻击南郡增加难度。
孙、曹两方为了各自利益,联手对付关羽,联合中有分歧,阴谋中有阴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关羽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