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地宝道:“现在全国都在喊禁烟,你现在迎风而上太过冒险,再等等吧,看漕帮那边究竟怎么回复……”
……
今天我起得很早,因为我说过要为“雷碧春”送葬。
我先跑去棺材铺买了两个现成的楠木棺材,又雇了几名送葬人同行。再去警察局,以雷碧春雷凡的名义认领了尸体。将两具尸体妥善放进棺材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奔赴墓地。这墓地是我昨天就买好的。
一切都办完后,我蹲在新坟前。面对着那面无字碑,一边在铜盆里烧纸一边念叨:“碑上连名字也不敢写上去,对了,你们千万别怪我那兄弟韩江南,一来他是为我的安危担心,二来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会这么禽兽不如……”正伤感间,一个雷家弟子忽然跑了过来,喊道:“金哥,雷公子喊你马上回公馆!”
我点点头,对着无字墓碑鞠躬道:“好,你们二位一路走好……以后我再找时间来看你们。”随即转身离去。
下午,当我走进雷公馆大厅的时候,隐隐觉得又有大事发生。雷地宝雷凡熊立各自坐在大厅上,韩江南恭恭敬敬地站在身后。两名弟子站在对面,也不知正在汇报什么事体。
雷地宝问道:“你们见到的是吴郁本人?”
一名弟子点头道:“对。”
“然后呢?”
“吴帮主就说现在国民政府查烟查得紧,他们以后不再漕运烟土给我们了!”
熊立一拍桌子骂道:“妈的!什么东西?他说不运了就不运了?”
雷地宝却只是点点头:“还有没有说别的?”
另外一名弟子道:“哦,对了,他还说了这几日他身体有恙不便见客,让雷老板不要再派人上山了。”
熊立骂道:“妈的!这分明是不给我们雷公馆后路啦!”
雷地宝转而看向雷凡:“凡儿,你觉得如何?”
雷凡道:“爹,烟土的事一直是熊先生在管,如果你问我,我倒建议不如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关了这些烟馆,公司进一步转入正途。”
“雷公子你什么意思?”熊立质问道:“公司的银行,票号,贸易,典当这些所谓正路本来就都归你把持,我只管些妓院,舞厅,赌楼这些下九流摆不上台面的东西。现在你却让我把手上最赚钱的烟馆也关了,是不是以后雷家不需要我熊某人啦?”
雷凡忙解释道:“熊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目前全国都在禁烟,这些烟馆对公司未来的形象建立有损无益,如果你愿意把烟馆关掉,我手上的买卖你可以随意挑去。”
雷地宝道:“凡儿,咱们雷家怎么起家的谁不知道?想彻底洗白哪有这么容易?而且我说过了,现在这事已经不只是烟土的事了,是整个公司面子的事,名誉的事。我不能让雷公馆从那些老烟枪的嘴里说出去让全上海人取笑,说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雷凡点头道:“我觉得目前这个事体需要标本兼治。标,我们的烟馆不能就这么停着,我们停可以,英租界也不能开。爹说得对,亏损事小面子事大。所以治标,是先要搞到些货,无论用什么方法得让烟馆尽快开业。本,是我们要尽快搞清楚漕帮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杨守才手上的货和漕帮到底有没有关系。所以治本,是要找兄弟尽快调查清楚这些问题,漕运以后能不能用,该怎么用!”
雷地宝想了想,忽然道:“事不宜迟,熊先生、凡儿你们就分头行事,就一个治标,一个治本。这件事现在越闹越大,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我们雷家的笑话,所以一定要处理好,标本兼治,把里子面子都给我找回来!”说完,雷凡、熊立各自领命去了。
我随雷凡进入办公室,雷凡坐在老板椅上沉思片刻,忽然问一旁的我:“你说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想了想,说道:“最快的方法便是对症下药,先查清楚这次的问题到底和杨守才那边有没有关系,我们的货断了,他们的货是从哪来的?”
雷凡问道:“你有办法?”
我愣道:“我没有啊……”
雷凡思索片刻,“我先打一个电话……”说着,拿起话筒,随手拨出一个号码。电话那边很快就有人应答。雷凡先是寒暄一番,才问对方问题,听对方说了好一会才说:“好……好的……我晓得了……”随即挂了电话,对我道:“我常说,钱财用得完,交情花不光,所以别人都存钱,我存交情。这个英租界烟馆的掌柜我以前帮过他一个小忙,所以现在他也会对我讲点真话……最近英租界的货走的不是陆路,是运河,是漕运过来的,货就存放在码头。”
我一愣:“这就奇怪了,漕帮不帮我们运货却帮他们,这里面一定是有了什么大变故。”
雷凡点头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漕帮没有撒谎,他们确实不碰烟土了。英租界的货走得虽是漕运,但不是漕帮航道,但漕帮掌控漕运几十年,这种可能性很小。”
我思维敏捷,立刻补充道:“二,漕帮在撒谎,漕帮生变已经开始和杨守才勾结想瞒天过海?”雷凡点点头以示赞许:“没错,我感觉这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我道:“看来……一定是漕帮见利忘义,杨守才应该是开出了更好的价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利给够了,漕帮又能怎么样?一样会见钱眼开!”
雷凡却摇了摇头:“判断真伪莫过于耳听为眼见为实,我爹底下的那两个弟子我觉得还是不够灵光,应该找一个更值得我信任的人再去一次漕帮,一探究竟……”说完,抬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