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礼制,外使外宾按远近亲属和影响力,由鸿胪寺、礼部或是太学派遣从六品至五品的官吏先接待引路,个别重要来宾,如忽喇这种,出迎的至少也得是三品大员。
抵达馆驿后,则由各部诸司郎中、员外郎负责沟通接待,如重要来宾,直接有各部主管尚书、侍郎或是诸司主官郎中接待,再重视一点,皇室勋贵出面,如王、公、郡王等等。
安排郝仁这位四品官吏继续接待,既附和岐帝国的礼制,同时基本对等魏国的地位和身份。重要的是郝仁做事稳重妥当,眼下又缺足够官场阅历,同时能用的人,交代他应对原则之后,由他接待也较为放心。
迅速来到帅帐,马文修驱散了诸将坐等帅位。
“此事海郡王准备如何向陛下禀报。”
“本王也正感到棘手。从潮瓯前往神都,水路陆路单程最快也得四十日,慢则得要近两月,一来一去最快也得三个月,只怕是胡炎等人已是等不及。
此外朝中尚未知悉,魏使突然来朝,陛下恐怕极为难堪。此外尚不知魏国真实意图,难以应对。而且其毕竟是前朝遗民,甚至还有皇室血脉,这笔账怎么算,都算不清楚。
而且我观其船只,无不比我朝宝船更大,消息传到国中,只怕引得群臣哗然惊恐。”
“嗯,不错。本帅原以为此事能拖上三年五载,不曾想,这才三两月,竟已成棘手问题。为今之计,只有速禀陛下圣裁。”
“眼下腊婆之战至关重要,若是我军大败,本王担心魏国心生野心,此事不得不防。因此诈投之事,马总管宜早决断。”
“事已至此,本帅权衡再三,决意听从郡王计策,海郡王当做万全准备。”
“谢总管成全,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马文修本意更倾向于拒绝沈云卿孤身犯险,即便采取下策占领南屿,岐军在战略上付出一些代价,沈云卿的命也更之前,更何况沈云卿的脑子比命更值钱。
离开帅帐,返回住处,此前一直未曾做声的欧阳龙菲这时说道:
“此事郡王打算如何应对?”
“此事已超出本王所能决断职权,是陛下与朝廷之事,本王无能为力。”
“但此事恐令陛下难堪棘手。”
“不错,但真正难堪的是周家。而且我朝如今陛下为女帝,此事若被魏国知晓,尚不知如何看待我朝,只怕是贻笑大方。但是瞒着,显然不是善举,只能自取其辱,误了陛下大事。本王看,此事就让他烂在朝堂上也好,反正不是本王留下的祸根。”
回到驻地,沈云卿提笔写信,欧阳龙菲也提笔给女帝密报始末。沈云卿提笔酝酿许久,甚至不知如何下笔,憋了许久写了数字字,最后又是团掉重写。
倒是欧阳龙菲没什么政治顾忌,洋洋洒洒写了大篇,两刻钟后已是写写下几百字,沈云卿犹犹豫豫落笔百十来字,心理斗争很是艰难。
约莫半个时辰后,楚砚杰突然闯入:
“海郡王,魏人之事郡王打算作何应对?”
“楚将军已是去过帅帐了吧。”
“末将正是从帅帐而来。”
沈云卿停下笔,交予欧阳龙菲校对,继续又说:
“眼下腊婆之战为上,魏人之事当速禀陛下,至于如何处置,已不是你我所能决断,乃由陛下与朝廷处理,你我静候小消息吧。”
“但此事牵扯皇室,海郡王当知晓。”楚砚杰言外之意是周氏。
搁现代政治环境,什么前朝余孽,什么末代君主遗孀,都不是质疑政府合法性,继续执政的障碍。甚至前朝余孽,末代君主,还能参加政府政治协商,得到圆满解决。但是搁封建时代,就不行。
尤其是牵扯到皇室权威,以及围绕皇室展开的利益团体,以及那些蠢蠢欲动的篡权者。
前朝余孽本应被本朝皇帝消灭干净,再不济,也该剪除危害,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现在好了,不单单没有消灭干净,消除基本危害,人家还在海外发展壮大,今天都敢平起平坐,这显然是对当下朝廷皇室政治的重大打击。
首先,就中国历代的文化传统与法制惯性,本朝的江山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篡夺的前朝江山,因此在前朝的法制下,就是不合法,回来算账是名正言顺之举。
其次,如果还真发生了,前朝向后朝要皇位的极端情况,那就只有三种结果,一是现政府把前朝余孽给灭了,二是前朝政府推翻现政府,把本朝给灭了。
但第二种情况几乎很少发生,只有两汉之际的王莽篡汉发生过,武则天还不算,他毕竟还打着李家大唐的名义,搞的大周。政治体制和官僚系统,皇室成员的政治地位和性质没变,王莽是整个都变了。
第三种结果是现政府发现武力上解决不了前朝政府,同时为了保全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决定废了现任皇帝一脉,重新推举异姓出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