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回到庒县,地里的高粱已是长得很高,不知道是种子不适应盐碱,还是地块的选择仍然把握不足,地里的高粱涨势很一般,如是前者,既然能出苗发育,经过几代的适应和改良,倒也不是问题。
见到张祥时,王曦照已返回海通州城弹压各县。
“这地里种不出粮食他们折腾,现在种出了粮食,他们也折腾,我看,这是存心要把朝廷搞垮了,他们才高兴。”
沈云卿说着恶毒之词,张祥却说:
“汪晨贵半月前来海通放话,若继续种高粱,江淮局势将不可收拾。”
“我看他是一派胡言,哪有喂饱的饥民反成害的道理,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张大人,这都两个月过去了,陛下就没一点回复?”
“陛下未有回复。”
“那看来,陛下在江淮也有份。”
沈云卿此话说的难听,张祥不禁沉了沉脸色说:
“此话若是让人听去,告你个诽谤圣上也绰绰有余。”
“但如陛下在江淮无利可图,那为何不迁民,任凭自生自灭。况且是这钱粮都是沈某代为垫付,要了朝廷一分一文钱了?”
张祥从淮河两岸迁来两万三千多人后,汪晨贵强令各地州县严令迁民。之后两人各自上书女帝要公道,女帝未做回复。
既没回复张祥,也没回复汪晨贵,言外之意就是不表态,不表态就是态度暧昧,实际上就是偏向汪晨贵,这就很耐人寻味。
淮河两岸三十万灾民名义上是被安置了,实际上没安置,这个情况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现在已经有了安置的措施,甚至连钱都有人出,皇帝为什么不安置,至少解决一部分也好。
哪怕是担心海通的十万盐工的安置问题,暂缓迁民,但以目前的形势,整个两淮沿海和内陆盐碱地新增的耕地,再安置几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除非是皇帝不想安置,又有话不能明说,这个不能明说的事儿,显然是见不得人的黑勾当,也就是皇帝在江淮也有份子,很可能是怀王的摊子。
如果迁民,就可能让淮河两岸的黑勾当暴露出来,如果不迁,就能继续掩盖着。
“张大人,再有几日盐价要涨,眼看着江南的夏收临近,汪晨贵此时来海通,在下琢磨着是不想让你我坏了他的好事,我看,江淮道指不定要出事。”
“江南已经够乱了,江淮还能出什么事?”
“暂不得而知,但陛下态度不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依在下看,张大人不妨先回神都,您总呆在江淮道,汪晨贵和盐铁司想要要做什么都施展不开拳脚,只有您走了,他们才能放心。”
“嗯,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海通的高粱也结出了穗子,本官也确实该走了,再不走,可就真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另外,前翻给你的乌兹曼火油与火捻,你可有定论?”
“说到此事,实不瞒张大人,沈某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何物,此番到真是被乌兹曼人给难住了。”
沈云卿推脱说不知道,其实说了也是找不痛快。
首先,当下对超前认知表述压根没有概念,你说凝析油、橡胶等等,那是自找不痛快。
其次,你如果说知道,张祥一定要问哪里去搞,甭说中国境内本就是贫油,凝析油这东西比石油还少,上哪里去弄。
你如果说国内没有,张祥肯定又觉得大天朝地大物博,这东西能没有?
当然,国内也不是没有,塔里木盆地下六千米,保守有一万亿立方米油气,但问题是就当下而言,等于没有。
其三,卷管薄铁板的技术工艺很简单,但问题是得要银子,要有足够大的银池,才能实现浮法工艺。
沈云卿初略估算了一下,建一个凑合的银池,得要二十多吨的白银,如此才只能保证一个池子,要批量生产,银池就得越多越好。
岐帝国一两大约四十到四十二克,即便以四十克计,一吨就要两万五千多两,二十吨就是五十多万两,才修出一个银池。批量生产十座、二十座都不痛不痒,对于缺乏白银的岐帝国而言,几百万两白银烧成银水搁在那里作践,无异于暴殄天物。
沈云卿只担心即便告诉了张祥,张祥也未必会信,弄不好怀疑他变相圈钱。
沈云卿的答复不免让张祥感到失望,在他看来,沈云卿的这等能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多半全天下也再难有“先知”。
“既然沈公子也不知,本官也只好另觅能工巧匠寻访此物。不过你要当心,江淮的盐商比江南的商帮黑的多的,四年前治水时,本官是领教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