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全身开始发抖，慢慢在黑暗中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牙齿咬住被单，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她不敢睁开眼察看，更不敢去把灯烛点起。她害怕发现自己仍旧在荔院的小屋，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自处？

屋外有一些隐约的微黄光芒，有人轻轻叩门，问：“沈芸？你怎么了？”正是方知非的声音。

沈芸的心神顿时放松下来，她想说“我没事。”可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音，一个我字说了好几遍也怪腔怪调的。

方知非问：“你这是做噩梦了？我进屋，可还方便？”

沈芸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咙，说：“不用了。我没事。”她觉得自己现在样子狼狈不堪，实在不想让方知非见到。

方知非沉默了片刻，说：“那好，我把灯笼挂在你门外，你需要的话，取了进去吧。”说完转身离去。

沈芸抱膝坐在床上，偏着脑袋看那门口的微光，看了好长时间，觉得心里渐渐平静了，才去开门，将那盏桑皮纸灯笼取了进来，借灯笼烛火，新点了根蜡烛放上灯台，将那灯笼挂在床头木栏上。静静地躺着，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打更的梆子声，一慢四快，已是五更天。往常这时候应该收拾起床了，再过不久天色就会亮起来。沈芸迷迷糊糊，心里暗道稍微合会儿眼就起床，这念头一起，却是真的睡着了。

黑甜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沈芸羞愧不已，连忙起床收拾。

方知非的居处是赵王府中的一处客院，采用嵌套方式，分为东厢和南厢，一曲流水穿院而过，小桥连接游廊，也连接了内外。院子不大，格局玲珑，房屋数量虽少却并不显鄙窄。幽竹假山，景致清雅，水中锦鳞欢游，给清静之景增添了几分活泼。

方知非住在南厢，沈芸来了就安排在东厢。

沈芸梳洗罢，去向方知非请安。

空气里有药香，沈芸顺着游廊走过了一个转弯，远远就看见方知非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在蒲团上，两只衣袖高高挽起，房间里堆了许多竹筐竹篓木盒，他抱着一个竹篓，正在挑挑拣拣。

走近了看清，他正在挑拣药材。房间里堆着的也都是药材。

门口有个童子，手持蒲扇，低头正对着一个红泥小火炉轻轻扇火，在煮那炉上铜壶里的水。

听得沈芸走近，那童子抬头，正是赵王府长子秦玄。

秦玄见到沈芸高兴得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本来蹲在那里，顿时跳起来叫道：“姐姐你可算来了，太好了！”

沈芸被他这一声姐姐叫的，有些冷汗，向他道个福礼，说：“小王爷，草民不敢当……。”

秦玄道：“为何不敢当？以后咱们就是同门啦，你比我年长，自然是我的师姐。”

方知非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秦玄，你的水煮好了么？已经煮废了四壶水，这是最后一壶，再废了，今天可是喝不成茶了。”

秦玄捉衣袖擦了擦小胖脸颊上的汗水，凑近了沈芸，小声商量：“师姐，这活儿太磨功夫，你帮帮我好不好？”

沈芸点头，正要接过他手中的蒲扇，忽然秦玄“嗷”一声，一枚枣核从他后脑勺弹起，落地。他立刻就跳回炉子旁，老老实实继续蹲着看火去了。

沈芸站得离他很近，听得到他后脑勺被打的那‘崩’的一声，都替他觉得疼。看见他蹲在炉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不禁莞尔，连忙用衣袖掩住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