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亮瞪大了眼,瞧,福安这副色令智昏的样子,诧道:“你竟这么上心!”
楚明敛了笑,阴测测地道:“一个败国质子,当面首即可,不值得太费心思。”
自个儿放在心肝上的头一人,竟被这么埋汰,福安气得涨红了脸,大声道:“本宫只喜爱燕均秋,喜爱得不得了,本宫要他当附马!”
她脊背崩得笔直,下巴抬得老高,刚才狗腿拍马的样子全无,气焰嚣张威胁道:“你们不许把本宫在书院的事给抖出去,不然本宫就上早朝,哭到皇伯父面前,说你们欺负本宫。”
福安大长公主能上早朝议事,是她先皇老爹给她的又一特例。
楚明楚亮有些头大,按当今圣上一贯作法定是会不问缘由,先劈头盖脸痛骂他们二人,别无二因,因为曾再三叮嘱不要去惹福安。毕竟先皇去了不久,总不能落下一个苛待遗孤侄女的名声。
当即两位新锅出炉的皇子前思后想衡量一番怂了。
福安送走二位皇子,回到马场却找不到燕均秋了。
刘院长诧道:“刚才见均秋去教室找公主了。”
福安又转回教室依旧寻不到人,四下寻找,几乎跑遍了书院都不见人影。于良佑看不下去,出声道:“公子应是先回去了。”
闻言福安失落蹲在廊下,雨水顺着瓦檐急速流下,雨势仍大,已近黄昏天色惭暗,一眼望向远方朦胧昏暗一片。
她沮丧失落地道:“均秋必是怕本宫跟着他回府所以才偷偷溜了。本宫今日做了很多让他生气的事,他怕已是厌烦了本宫。”
转眼已是秋末,夜色浓重。
楚都的永平街已安静下来。
观砚居的铺门半遮半掩,几许暖黄的光从门隙间顷泻而出。
小二听到门口的动静,忙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燕均秋入了内,将手中的包袱置于柜上。
小二打开一看,足尺八册。他细心地又数了一遍,翻开瞧了几眼,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笑道:“虽然小的不懂书法,但小的也知道公子的字是极漂亮的,不然怎地掌柜一眼就看中了呢。”
燕均秋不以为意,淡淡地问:“这可够了?”
小二忙收起东西道:“够了够了,加上公子给的银两和上回誊抄的书册足够了。”
燕均秋神色温和,问:“东西呢。”
“哦,掌柜早就吩咐过了,小的也已准备好了。”小二从柜里取上一小锦盒递给燕均秋。
燕均秋打开,一只黑色的胖兔映入眼帘。
小二唠叨道:“这镇纸原是用剩下的角料做的,墨玉难得,这墨玉做的砚台亦是稀罕得不得了,寻常是没有的,得了下了大定掌柜才会出门寻访,这镇纸便是放在铺中让人相看石材的。不巧被公子看中了,平日里看中的人也不少,谁让公子有福气亦有才气呢,这一手好字,令掌柜爱不释手,便应了公子。上回公子写的那几册佛经都供在苍岩寺佛前呢!”
燕均秋伸手取走兔子放入怀中,将盒子推还给小二:“不用。”
“公子不送人么?”
燕均秋闻言弯了弯嘴角。公子如玉,这一浅笑光华乍现。
小二心道:这位公子字好,模样更好。
燕均秋得了镇纸就要出门,小二忙问:“公子稍候,掌柜让小的问上一句,今后还能否再让公子誊抄?掌柜道‘这佛经最为讲究,不但字要好且要有风骨,这样奉于佛前才有诚意。’掌柜能找到公子这样字好,又愿意静心誉写的也不容易。”
……
小二一人说了半晌,忽见公子驻足,瞧着格栅窗下的大桌案发愣。
桌上笔墨俱全,雪白素宣纸上笔迹犹新。
灯下烛影昏黄婆娑,燕均秋恍然望向格栅窗,似乎窗外春光正盛。
屋内书案光鉴如镜,洮河碌石大砚里墨汁饱满,年幼的燕均秋端坐在椅上执笔临摹。
“头正,身直,臂开,足安……。”
龙涎香混着奶香味渐近,一人身子微躬从身后伸出一臂抬手纠正他的握笔姿势。
“心无杂念,凝神而书……,凡事不可冒进,胸怀成竹,徐徐而进,书写亦当如此……。”
“叭嗒。”一滴口水落在纸上墨间,迅速晕染开来,糊了字迹。
“秋……”耳边是悠远的呀呀细语。
冷风透过半开的门缝席卷而来,有了几分冬日的入骨寒凉,燕均秋回神,抬脚出门道:“日后再说吧。”
出了门,夜风一阵紧似一阵,卷起落叶簌簌作响。
眼见乌云避月,燕均秋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一辆华贵的马车从他身边急驰而过,数丈之后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一位妖妖婷婷的女子,长长的柳叶细眼微眯,对着燕均秋上下一番打量之后,红唇轻启笑道:“燕……均秋,燕三皇子。”
燕均秋对这肆无忌惮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极为反感,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