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清幽,两侧翠竹葱郁,尽头便是书院东院的厕室。
夏长生与苏凡几人沿着小径匆匆而来,离厕室数步之遥时,忽地从竹林里走出个人来,拦住他们道:“这儿不能去了。”
“均秋,怎么回事?”夏长生怪道,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能去了?
燕均秋身板挺得比竹子还直,正色道:“净室坏了正在修缮。”
夏长生抬眼瞧了瞧前方紧闭的大门,叹道:“既如此只好多走几步北院那边。”
众人闻言,纷纷掉头往回走,课间休息不过才一刻钟,这去北院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候,慢了怕上课都要迟了。
夏长生走了几步,发现燕均秋并没有跟上来,依旧像门神般挺立在净室门口,遂隔着长长的小径大呼:“均秋,还不快走,再磨蹭要误了宋夫子的礼课了,他可是个不管不顾的暴脾气,要训人的!”
当堂受训,十分地折颜面。
尽管燕同学身份特殊,但也保不齐宋夫子牛脾气上来,铁面无私狠剥了人脸面。均秋他素来要强,爱惜自己的名声和颜面,如今名声去了大半,这颜面若再折了,实在让人不忍。
夏长生说完停下脚步,向他招手示意“快走”,燕同学仍立得跟修竹一般一动不动,满腔热忱的夏长生急了,跺脚道:“既如不了厕,你老守在门口作什么?”
苏凡几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脚步,分外齐整的疑惑眼神,回头朝燕同学看去。只见燕同学向来崩泰山亦不改色的脸颊渐渐红了,顿了又顿才缓缓迈了步子,夏长生等不及,跑回来扯着他胳膊往北院去。
燕均秋难得的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去。
待他从北院回来,直到策论课开始时,仍不见那人回来。虽时有嫌弃但人既然来了空荡荡独坐反而让他心中不安了。那人纵是我行我素惯了却也知晓分寸,不会不告而别。即便是自个儿脱不开身,亦会遣人来知会一声,怎会眨眼工夫音讯全无?
况且是他先失了信,未有守门等候。她身份特殊,意外不得。
燕均秋想来想去,不安更甚如坐针毡,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起身向宋夫子告假。
宋夫子闻言额间青经一暴,正要开口训斥,想起今早刘院长召开全院夫子紧急会议的中心主旨,调了调呼吸,吁出一口气,才拧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居然同意了,还不问缘由,学子们个个惊得掉了下巴。要知道宋夫子可是整个书院最难说话的人,寻常迟到一会儿就会被他义正言辞地好好训上一通,更不要说中途无故退堂了。
在同窗们看神人般诧异的眼光中,燕均秋快步而出。
竹径依然幽静,尽头的厕室大门竟破天荒地落了锁,铜锁锃亮刺目,燕均秋急步上前扣了扣门:“楚易绿。”
无人应。
燕均秋心中一骇,耳朵贴着门板屏气细听,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便又唤了声:“楚易绿,在里面么?”
“均秋,门打不开了。”声音又细又弱,隐隐带着哽咽。
寻到了人,燕均秋心下一松,捏着紧扣的铜锁安慰道:“你稍等,我这就去取钥匙来开门。”
“别走……”
燕均秋失笑:“不去取钥匙怎么开门,难不成你想在里面呆一辈子?”随即便转身离去。走至转角处,正好遇见刘院长。
刘院长讶道:“均秋,这时辰你不上课,出来溜达作什么?”
燕均秋道:“适才发现东院净落锁了。”
刘院长闻言“噢”了一声,带着些许自得些许不自知的掐媚讨好道:“夫子今早特意命人重新打扫了净室,刚才还亲自去落了锁,想着以后这间便独归置给公……噢噢噢……你们……用。”
一个“们”字特意拖了长音,眨巴着眼睛,让人心领神会,这是专门给福安用的,当然燕三皇子不避嫌的话也尽可以用。虚咳几下又道:“劳烦均秋跟公主说一下,便道,让她放心,一切夫子都会为你们悉心打点好的,有什么不受用的地尽管提,只要是院里能办到的夫子定竭尽所能,让公主宾至如归万分满意。”
燕均秋崩着脸,移一小步上前,凑近刘院长小声道:“刚公主未来上课,学生特意出来寻她,这才发现她居然被关在净室里了。”
刘院长顿时双腿一软,想来这打扫完与落锁的盏茶空档便被公主进了去。勉强撑住后颤抖着双手在自己身上好一通胡乱摸索,才扒出一个钥匙,烫手山芋般递进燕同学怀中,“这便是开锁钥匙,今后由你好生保管。”说完,软手软脚地慌忙飘去。
燕均秋取来钥匙开了锁,展眼四下并不见人,心下诧异,忽地见墙角边新置的柜子门缝露出小半截学子白袍,轻哼一下,打开柜门。
光线骤然敞亮。
这抱头蹲在柜中的正是福安。
燕均秋见状不由难得弯着唇角戏谑:“怎地还打算躲起来不见人了?”
福安仍旧缩着身子不动。
“快起来,这儿味儿可不好。”燕均秋嫌弃地掩了掩鼻子。
虽然打扫的分外干净,还焚了香,但毕竟是净室,总归有些不适宜的味道,让素来爱干净整洁的燕均秋十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