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臻还是两个月来头一回见她,比那时又瘦出一个人来,有气无力的躺在炕上,脸上都嘬腮了,两只眼也乌突突的无神,倒是见着书齐,略有些神采,也是勉强撑着。
月臻见娘俩对着掉眼泪,心里头过不得,想让她娘俩好好说说话,扭身便要出去,不想却给书齐娘唤住:“二爷,请慢走一步,听奴家说两句话可好?”
月臻转身看了看她,又看看书齐,回来站在炕边上安慰她道:“你别胡思乱想的,既到了杏林堂就什么都有了,你这病也没什么,横竖不过就是虚,回头我让忠叔给你送根儿参来,让婆子熬了参汤,每日进上一碗,过不几天就能好了。”
书齐娘勉力笑了一声道:“二爷不用如此安慰我,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恐过不去这一关了,我心里倒也没什么牵挂,唯一就是书齐,还望二爷瞧在老爷份上多教教他,就算我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
月臻略皱了皱眉,心说这可不是好兆头,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书齐早绷不住,哭了个昏天黑地,她娘却不理会,直直望着自己,眼里的光芒异常微弱,却分外执着。
月臻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他,让书齐成为一个能守住我杏林堂的家业的好男儿。”
那妇人急忙点点头:“奴家谢二爷了,就是做牛做马都难报公子的大恩,只得来生结草衔环了。”
这天夜里书齐娘去了,丧事却成了麻烦,书齐虽说有身份,是杏林堂的二公子,他娘却没有,他娘是个挺悲情的人物,这一辈子都在等一个男人,为了男人活着,可这个男人最后,却连她是谁都忘了,甚至,现在死了,连葬进杏林堂祖坟的资格都没有,牌位也绝不能进祠堂。且这么个妾身未明的尴尬境地下,也不能发丧,好歹是二公子的亲娘,就凭她给杏林堂留下了一条根儿,也算大大的有功。
李管家最后说:“要不就葬在杏林堂祖坟边上儿,勉强靠着点儿边儿,也别真成了孤魂野鬼。”其实依着月臻,就是把书齐娘葬进杏林堂祖坟也不为过,可忠叔头一个就会不同意,末了,月臻干脆把书齐娘的丧事全权交给忠叔料理,她自己跟着南宫卿燝去了兖州府。
进了兖州府,本来月臻还以为得住个别院什么的,毕竟是小王爷体面气派得有吧,不想人直接住进了悦来客栈,虽说是天字号房,可就要了一间……
月臻真想不明白南宫卿燝的大脑是什么构成,住客栈就住客栈吧,要一间房是要闹那样儿,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她也没必要问南宫卿燝想什么,直接跟伙计说:“再开一间,要单间。”
伙计下意识瞄了前头的南宫卿燝一眼,为难的道:“这位公子,对不住啦,小号没房了。”
月臻抬头看了看,整整两层,怎么也有几十间房,刚进来的时候,外头既没看见马车,里头也没见客人,她都怀疑整个客栈就他跟南宫卿燝,怎么可能没房,明显是糊弄自己吗。
她指了指上头:“这些屋子都有客了?怎么我没看见人呢?”
伙计嘿嘿一笑道:“瞧公子说的,小的有多大的胆子,敢糊弄公子啊,也不瞒公子三天前,咱这房就订出去了,一包包了半个月,咱做买卖的得讲个诚信吧,就算人家不来,咱也得给人留着啊,您这间是昨儿刚腾出来的呢。”
月臻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跟前的小厮,车把式就没地儿住了?”
那伙计道:“上房是都订出去了,后院里临着马棚子还有几间屋,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月臻点点头:“既这么着,给我开一间,我不挑,能住人就成。”
伙计愕然,看向南宫卿燝,南宫卿燝脸一沉:“怎么着,宁可住马棚,也不乐意跟爷一间。”
月臻笑道:“小王爷是不知道,我这人睡觉没行市,咬牙,放屁,吧嗒嘴不说,还好踢人,那天跟我家二弟在一处里睡,晚上我这儿一撒欢,硬把我家二弟从床上踹了下去,得亏地上铺着毡毯,不然真摔坏了,我都没法跟我去了爹交代,您说我有这么个撒夜症的毛病,真把周东家给踹个好歹儿的,便您大人大量的不怪罪,我这儿可也担待不起啊。”
噗……小翔子险些没笑出来,心说二爷这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南宫卿燝看了半晌,哼一声道:“倒是要谢你替爷着想了。”说着一甩袖子上楼了,许管家忙跟了上去。
月臻看了眼呆愣的伙计:“还看什么?给本公子开房去。”
“得咧,只公子不嫌弃就成。”引着月臻去后院了。
许管家跟着南宫卿燝上去,伺候着净面换了衣裳,又拿了带出的茶让小伙计儿冲了送上来,递到主子手里,度着爷的脸色,道:“爷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