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追着银夕的时候,想起了她幼年的捉迷藏游戏。
成长之后的她总是扮演那个“鬼”。扮演鬼的心态很奇妙,在玩伴之中隐藏自己时,她很享受那片刻的孤独,同时又渴望被发现,来终结这种孤独。
所以青池一开始放慢了脚步,她想银夕或许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时间有时比语言更适合安慰。
果然银夕的脚步在靠近忍冬花架的时候慢了下来。金色与银色的花序缀在枝头,洒下一捧清苦的芬芳。
青池拂开花枝走到银夕面前。骤雨般的哭泣来得快去的也快,现下只剩零星的抽泣。
“其实……黎琊并没有看不起你,虽然他那个人……确实很啰嗦。”青池小心着措辞。
“你追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个?”听到这个名字,银夕一时茫然,忘记了怨愤。或许她对青池的怨气本来也支撑不了多久。
“对啊,这很重要。”青池认真的时候,她那双眼眸就像晴空一样。“不要怕被看不起,自己看得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青池拉着她在花架坐下,第一次讲起自己的往事。
“我不知道失去母亲的感觉,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的语调和缓,仿佛在熨平记忆的棱角。“族里独居的婆婆将我养大。她对我比对所有人一样严厉,但是等我长大,才知道自己和他们都不一样。”
银夕听着,眼睛已经红了,“他们也欺负你吗?”
青池思索片刻,“他们不敢,婆婆不会放任别人欺负我。但是他们不信任我。那是一种很难过的日子,我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不过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个朋友。”
她听见零在影子里得意的哼哼,脚下有毛茸茸的触感,不经意间也笑了。这种时候他总不会缺席。“最后阿婆将她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我。她说作为生者,我们值得骄傲地活过每一刻。”
“那婆婆真是一位好人……”银夕喃喃道。所以青池会成为现在永不气馁的样子。“年节你回去看望她吗?”
“我回不去那个地方了。”青池的目光垂落,“阿婆的寿命比我更长,却走在了我前面。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会怎样突然地拿走你最亲近的事物。”
银夕想要反驳,“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在一起。”然后又咬住唇,生怕这句愿望被不怀好意的命运听见。
“所以你应该生我们的气,我和你哥不应该瞒着你,这是你应当知道的。他也是关心则乱。”青池握住银夕的手,“我先向你道歉。”
“哼。”白衣的贵女鼓起面颊,昂首挺胸,“道歉我也会!我这就去和那小学究认错!”言罢,风风火火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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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夕赶到教室的时候,正赶上教务员在问黎琊,“值日之事,不论什么身份,都不可免除。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人。”
却听室内少年淡淡地说,“我是值日负责人,会上交报告解释的。”
“你不要仗着成绩好,先生们都偏心你,就真以为有什么特别了。这值日事关心性修炼,由不得——”
“这都是我的错!”银夕大方推开门,理直气壮地宣称,“用不着他负责!”
教务员没有想到银夕会突然出现,而且并没有顺着他们一起威吓。忌惮于银家的威势,不便当面发作,“你们还有一半的任务没做,我会按时来验收的!”
教务员摔门而去。夕阳的余晖越过窗棂,留下银夕与黎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