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念现在的状态,就和偷东西被主人抓了现行一般,全身都标着大写的尴尬。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从眼皮子下面溜走的童露会在半小时后重新折回来也没想过,这人在回来的途中,还会顺便捎上自己两个孩子并一个备胎。
导致她现在不得不面对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尴尬处境,而且是在刚发过誓的时候,简直是进退两难。
“啊,你、你们来了吗?”总之,只有挑最好说话的人,先把对方安抚好再想办法解释了。林一念僵硬的抬起一只手,以一个相当不自然的姿势向步步逼近的四人打了个招呼:“诶何展也在啊?太好了,来得正好,我和这位吴茕吴小姐之间刚才发生了一点误会……”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要稍微打个赌而已。”她低下头,挤出一个谄媚的微笑后就要往何展身上靠:“只要我发了誓就能继续在这里住下,所以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就借你的工作一用好不好?就发个誓而已。”
说着偷偷拉了下对方衣角:“这也是情况紧急嘛,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说着她还故作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我知道你是愿意的,因为你最好了!”
对于自己的小花招,林一念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她在很久以前就用这招俘虏过何展的心然不知道是时间隔太久,还是使用的方法不对,小花招似乎失效了:
何展并没有因为她的撒娇卖萌而连声附和,反而一把抽走了自己的手,没有多看她一眼。
匆匆跑来又围在她身边的只有两个孩子而已,那个童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桌子另一边,而何展也越过她,径直走向对面的女人:
“吴小姐,很抱歉让你在散步时候遇到这种事,一切都是我的错。”
“年轻少女对生活的梦想,总是生于梦醒时分,长于梳洗打扮,最后死于挤公交。”
何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眼含热泪。她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坐在灰扑扑马路牙子上,恶狠狠啃一块挤到变形的煎饼。煎饼在初春寒风里散尽最后一丝热气,薄薄雾气让何小姐看起来像个很有故事的女同学。
事实上,何小姐那天早上经历的一切,确实算得上是个惊悚故事。
这天,她在初春降温的手机天气预报背景下作死穿了条宝石蓝绒裙,外罩一层黑纱,内里丝绒闪闪发光,宛如星河。“仙儿,我赶公交去了,你记得看门啊。”何小姐一边火急火燎得翻钥匙锁门,一边和自家猫咪告别,最后看着猫咪隐隐鄙视的眼神露出憨厚老母亲的傻笑,把家里防盗门反手甩上。
以抢劫的气势争分夺秒从路边摊上买了个煎饼后,何小姐气喘吁吁跑进公交车站,来不及理好一路上跑到起褶子的绒裙就被连挤带推上了公交。
“我现在是在牙签罐里面吗?”一上车,何小姐本想找个座儿,却立马被眼前的人密度惊呆了:车内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看不到地面,每个人都尽力缩小体积,但还是被挤得死死贴在一起他们无一不站得挺直,身型僵硬,脸上想挤出个矜持自然的表情而实际看上去满是别扭和无奈。
别说是座位,能挤上车已是幸运了。
何小姐被夹在中间,随车微微颠簸,不幸到了个“三不沾”位置:不沾吊环,不沾扶手,不沾座椅。她觉得自己像个流浪人员,在车上随人潮流动。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好没多余空间让她摔倒。
“曾梦想做个早起健身跑步,餐餐素食减脂的精致少女,然现实不仅跑不了,就连手都举不起来。”何小姐偷偷碎碎念,然后深吸一口气,收腹提臀企图挤出一点点空间,至少能让她看到车门位置。她曾在清晨有个美好的早起梦,然后伴着这个梦,一路上经历了错过手机闹铃,半小时后被猫咪拍醒,胡乱刷牙洗脸,照顾猫咪,看手机天气预报,不管天气预报随便穿裙子,根据裙子挑口红,磨磨蹭蹭找钥匙,被实在看不下去的猫咪提醒注意时间,最后才慌慌张张出了门。
“我的错,我的错,半个小时前就该出门的。”何小姐回忆了一遍从起床到出门全过程,然后悔不该当初。她的健身梦原本是饱满的,后来在时间流逝中一点点瘪下去,最后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彻底破灭。然就算她心有不甘,现在能做的最大发泄动作,也只是抬头,对车子天花板翻个白眼。
这时,何小姐注意到,她目光所及的旁边,有几个人也在双眼翻白。
这些人穿着灰暗,面无表情,嘴角向下瞥,身体挺得笔直与常人无异,白眼翻得上天。这话绝不夸张,何小姐甚至看不到他们的瞳孔,那些眼睛仿佛敲碎剥好的白煮蛋,只见一片白。
能把白眼翻到这份上也算是个人才。何小姐偷笑,公司小职员三大错觉:不用加班,奖金能涨,早上公交车有座。没人喜欢挤公交,好在自家离公司还不算远,10分钟车程就到,再稍微忍一下就好。她心想,开始慢慢往车门位置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