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新年将至,秦州私矿一案在大理寺和御史台夜以继日的审理下,已接近尾声。
冉盈的伤在众人的精心照顾上也一天天恢复。从璞园回到郎宅之后,她日日在家中闲着,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也不用去丞相府请安,简直无聊得心慌。李昺苏绰等人虽有时来看望她,她却因伤未痊愈,日日被关在府中不能出门,真是憋得要吐出一口血来。
每次想出去走走,可不管怎么跟宇文泰软磨硬泡,他总是板着脸以陈御医没同意为理由拒绝她,急得她抓耳挠腮恨不得撸起袖子跟他打一架。
每每见她这般抓狂,又瞪眼睛又嘟嘴的,宇文泰总是好整以暇地摸着她的头安抚她,像安抚一直暴躁的野猫:“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身体最要紧,别整天只想着玩儿,一定要彻底养好了。你也别烦躁,只要陈御医说你可以出门,孤一定不拦着。”
这日天降大雪,陈御医来了,照常给冉盈把了脉,叮嘱了几句。其实她早就可以出门了,是宇文泰怕天气冷,她出门受寒,特意嘱咐陈御医不让她出门。
冉盈缠着陈御医好说歹说,差点就要眼泪鼻涕一起来了。陈御医见她这样子实在是不胜其烦,总算松口说她可以出门。
她如蒙大赦,赶紧穿戴整齐,转着眼珠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往丞相府报到去了。
到了丞相府门口,却见到一个少年跪在门口。鹅毛大雪中,那少年天青色的身影分外萧瑟。
她走近一看:“阿懋?”
那少年抬头看到她,喜出望外:“阿英!”
她看到王懋那模样,已知道他跪在这里,恐怕是同王世超的案子有关。王世超是他阿父王盟的堂兄,也就是他的堂伯父。只是,此案尚在审理,还未有最后的结果出来,他跪在丞相府门口做什么?
王懋站起来,拉着他问:“阿英,我听说你随丞相一同去秦州受了重伤。如今可大好了么?”
“嗯,好得差不多了。你为何跪在这里?你要见丞相?”
王懋摇摇头,哽咽着说:“我听说世超叔父犯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我听说他私开金矿,私扣灾粮,可是真的么?”
冉盈再听到王世超这个名字还是觉得恶心,眉头皱了一下,说:“这个案子大理寺和御史台还在查办,你不必如此。”
王懋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抬起袖子掩着嘴抽噎起来:“我族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在长安都传开了,我在书院也开始被同学排挤。前些日子家父上书请求辞官,丞相已允了。可是我不想离开长安……我家于国鞠躬尽瘁,为何要被株连啊?!”
“案子还未审结,你先别慌。就算结了案,你家也并必被株连啊。而且你现在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现在这个时候,丞相他也不方便见你啊。”
他一个白身的学子,宇文泰根本就不会见他。
王懋抹了一下眼睛,吸着鼻子说:“阿英,我知道丞相器重你,你可否为我引荐一下?我就是想问问丞相,为什么要让我家离开长安?难道我家对朝廷已经没有用了吗?阿英,你是否亲眼见了我伯父他……他杀人?”
冉盈垂眸默默良久,半晌,抬起眼看着他说:“你还是先回去吧。想必年前,案子的结果就会出来。”
“阿英!”王懋又一把拉住她,低低地恳求,语气几乎绝望了,“阿英,你告诉我些实情吧,我伯父可是被人陷害?我们家可会被牵连?你帮我家向丞相求求情吧!”
冉盈陡的觉得他很可怜。这个软弱的小郎君,家中出了事,他唯一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因此被牵连,而失去了眼前的地位。
可是为这地位,他何曾出过一份力。
这时刘武从门里走出来,见了她笑道:“长史来了,丞相唤你进去。”
冉盈看了一眼王懋,脱开他的手,说了句:“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别在这儿冻病了。我要进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刘武完全没有把在门外冒雪苦等了良久的王懋放在心上,边走边笑道:“长史大人怎么这雪天来了?身体大好了?”
“好了,好了。”冉盈忙不迭地应道。
自从秦州之行之后,冉盈明显感觉到宇文泰身边这些铁卫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别看他们都只是侍卫,却也都是良家子出身,又多年陪在宇文泰身边,从前面对冉盈,总归有那么一些眼高于顶看不上,如今却是特别的客气,客气得她有些不适应。
倒也不是众人势利。冉盈舍命救了他们的主人不说,而且所有人都发现,自从秦州回来,宇文泰和她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冉盈似乎不再逃避他了。那个从前一边试探着对他嚣张、一边还小心夹着尾巴的小女孩,如今对他只有嚣张,且是十分嚣张。
众人都十分好奇,他们陷入私矿也不过几个时辰,也不知那几个时辰里,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还在长风楼伤得起不来的时候她就一口一个阿泰、一口一个黑獭的,将他使唤得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