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隐里子,就像世人尽知长乐公一样,然而不知长乐公乃隐谷之首,亦不知隐里子实为四灵之主。
四灵在隐里,隐谷在隐谷。
很少人知道隐里到底在哪里,隐谷又是哪座谷。
隐里就在江城流域。
换句话说,风沙的家乡就在江城左近。
放舟江心渡,举目皆乱滩,碧水环石绕,独见此山青。
由此转入支流南渠十数里,进入一片远比洞庭湖身处其间仍显无垠的大湖。湖泊南岸山中,便是隐里。
沿途有残垣古道断壁,乃是先秦楚国的遗迹,早已被岁月所侵蚀,仅留下令人感怆的零碎,对于平常人来说,其实很不起眼,当面不识。
看似一路通顺,其实自江左那座醒目的青山开始,乃至当下些微的残迹,皆是引路的标识。
不明白标识的人,只会迷失在山川湖泊之中,永远找不到真正的隐里。
从长江转入支流,风沙就只带了云本真一人,至如今放舟泛湖,眼波如湖波,波光粼粼。
“看见了吗?”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指道:“峰顶如磨盘,峰底如墨汁。老头子跟我说什么人生于世,天地磨之,隐里寓意正在于此,后来我才想明白,全特么胡扯。”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断续道:“他他就是懒,懒得爬山,所以住在山脚。偏还嘴硬,非要说出一番道理。”
云本真没敢接话。她看得出来,主人的精神很不正常,亢奋的过分,像一根已经绞得不能再紧的弓弦,弹得嘣嘣作响,似乎稍加一把劲就会崩断。
弃舟登岸,溯溪逆行,左转右绕,豁然开朗。
茅屋三两间,半截无蓬,残断倾斜,周遭树冠盖顶,藤枝乱垂,地面杂草丛生,隐约可见受惊的小兽在废墟中悉索乱窜。
幸好小溪房前淌过,稍稍增添些许清幽静谧的气息。
就是一处很普通的山间小居,被废弃的猎户采药之家。
这是隐里?主人自幼居住的地方?云本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免也太清苦了吧!
风沙在废墟内外久久逗留,没有什么动作,多是盯着某处发呆,过一会儿又盯着另一处发呆。
终于走到最里间的残屋,他将怀中的小包掏出来捧在掌心,珍视许久,轻轻放置于腐朽碎断的床榻之上。
然后他也躺了上去,耳廓轻贴着小包,慢慢闭上眼睛。
待风沙离开的时候,隐里多出一堆小坟。
他心头一直承载的那些甜蜜、苦涩、悲痛交杂的回忆和情绪,似乎也一并留在了这里。
楚天万里无纤云,楚天南去水冥冥,楚天空阔不知归,楚天春色太多情
风沙兴致盎然,大踏步引颈高歌,惹来道上旅人一片叫好声。
一架绿垂帘的马车沿道边缓行,一个梳着丫鬟发饰的貌美少女探头出帘:“我家小姐听了你一路楚天如何如何,现在想考考你,还以楚天起,就以你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