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王的看法是:军中不可无伎。
这是士兵的消遣,也是乐趣。宁北王又拿春秋战国军营说事:伎自古有之,不足为奇,且有存在的道理。
今人不可反其道行之。
燕山军营中的女伎,大都是贫苦家庭里的姑娘,为解决一日三餐,没奈何,将自己卖了。更有被父母亲戚发卖的。少数才是自愿。
参军的大都是穷人的孩子,军中女伎又都是穷人家的姑娘。这让溪墨想起,心中总不是滋味。
他建议宁北王:莫如在空暇时间内,请人教授这些姑娘一些生存技能。万一日后解散乐营,也有一技之长。
溪墨自费请来远近擅女红裁缝之人。
宁北王倒无可无不可了。
今天天色一直不错。夕阳照射在林子罅隙,透出来的光线折射出万千光芒,尽数洒在集市的大小房舍上,给屋子披上一层瑰丽的金光。
秋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
但可以肯定,不管怎样,她都是和溪墨在一起的。
她的心里,还是充溢着浓浓的幸福感。
军营里响起了号角声,一声一声,悠远低长,雄浑有力。这是秋纹第一次听牛角发出的号角声。
“呜呜呜”溪墨搂住她的手,也学着号角声,嘴里模仿了几句。
史溪墨从未这样顽皮过,也未这样轻松过。
秋纹很好奇:“你”
“怎么?我不可以吹着玩吗?”
“这不像你。”
“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然高兴得像个孩子了。”
溪墨将秋纹抱下马:“我们可以走着去军营。我刚来时,也有诸多的不适应,但现在已经习惯了。现在我若回到江城,再回家,只怕呆上一天都呆不惯。”
秋纹垂下了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后悔了?”
若她后悔,溪墨定快马加鞭,将她送回。
他虽在乎她,但更要她快乐自在。
“哪里?我不后悔。哪怕此刻你在天涯,我也愿意跟着你,无怨无悔的。”这是秋纹的真心话,但她还是有所顾忌,顾忌史府,顾忌溪墨的父母和老太太。
这是一道横在她面前无法逾越的沟壑、障碍。
“你在想什么?”
秋纹鼓起勇气:“方才,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这太草率了,但愿你是故意说给宁北王听的,而不是真的。究竟我身份低微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溪墨就笑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旁人不能左右我半分。”
“你的家人,可也是旁人?”
“纵是家人,也不能左右我。我的婚姻,我自己掌控。”
这些话,溪墨说得一直都很坚定。
“可是”
“不用犹豫,没有什么可是。除非,你心里并没我,因觉得勉强,所以才”
秋纹连忙摇头。
“我哪会勉强?我自然愿意的。”她不想看到溪墨脸上失望的神色,“我只是有所顾忌。”
“不必有所顾忌。此话我已经说过多次。再迟疑我的诚意,我可不高兴了。”溪墨故意将脸儿拉得黑黑的,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秋纹就沉吟一会:“好。那这样的蠢话我以后不问了。我相信你。既然你心意坚定,那我还要犹豫踌躇干什么呢?我自当尽力辅佐你。不,我要将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充盈而踏实。即便没有你,我也要过出我的精彩来。”
秋纹恢复了自信。
溪墨为她最末一句话叫好。
“我想,在燕山军营,你会呆得比江城快乐百倍。”
黄昏将近。
溪墨一手牵着马,一手搂着秋纹的手,缓缓前行。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此情此景,真叫秋纹心中瞬间想起那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这一刻。
越是离军营近,嘈杂声也就越大。
溪墨看着秋纹:“我给你买几件女子穿的衣裳,这样你可替换。”他将马栓在一棵树旁,对着马的耳朵低声嘱咐了一句。马儿的嘴里即刻发出一声嘶鸣。
“这畜生极具灵性,我说什么它都懂。”溪墨又拍拍马儿的耳朵和脊背。
这让秋纹想起留在蟠龙寺里的野猫串串。如有可能,她真想将串串也一并带过来。串串一直在野外生长,那古板深幽的寺院,那每日必敲的钟磬声,想必一定令它头疼。串串不见了自己,一定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