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木制成的拐杖,一下下的抽在阿什米尔的身上,上一个奴隶主留给他的印记还没有消散,却被他在世界上最信任的主人烙上了新的印记;他跪了下来,雨水和棍棒一次次的鞭笞着他的身心,随着一段重击,拐杖似乎不愿再成为弱者泄愤的借口般断裂成了两段。
忠仆的头顶渗出朵朵鲜艳的橙黄色花儿,花儿又一次次的被雨水冲刷着,再一次次的印染上同样的颜色;雪白的肌肤衬出道道青紫像描边般画出躯体主人的瘦弱;伤口冲刷出的腥红更似水银般滑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紧缚在残缺的木棍上挥洒在暴雨之中。
他不敢做声,任凭着主人的打骂,他深爱着他的主人,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担主人的痛苦,可是这个虚弱的少年很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条件;等到他的主人发现这个软弱的孩子不再吐出白气时,他发了疯似地诅咒着自己。
他紧紧抱起阿什米尔,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向真神哭诉着,愿意用任何事来弥补他的过错,愿意为他所做的事而受到惩罚;而在倾盆大雨中,他除了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雨水声外,就再也没听到其它的声音了……
三天之后,城中四处传出了城内有这么一个瘸子背负着一具尸体到处游走拐卖抢夺食物的流言。它一度登顶了当月哄骗孩子哭闹的最佳故事。
但是故事里的瘸子知道既然阿什米尔能从死亡的深渊把他拉回来,那么他就一定做些什么维系这个年轻的生命。
这三天里,瘸子尽量挑选着无人的小径走着,一个个的拜访着城中的祭祀和医生。治疗者们无论有没有能力都不愿意帮助这个另人恶心的杀人犯和战场的懦弱者。
野马骑士团的支部似乎认为死去的骑士也更为有价值,在诅咒他的同时,义愤填膺地举报了这位假冒者;可惜数次大规模的抓捕,都因那个瘸子熟知城市里的地形而终告失败。
滑稽的瘸子佝偻的走在路上,承受着周遭一次次投向他的议论和石头。
而他则尽量让自己遮挡着怀中得来不易的食物,他明白那个魂系一缕的少年此刻只能指望着他,因为再过两天,就是传说里世界把灵魂回收的时候了,如果他还不做些什么的话,那么,据他所知也只能以死来向年轻的生命忏悔了。
在再三选择后,他决定去碰碰他最后的运气。他如同一只瘸了腿的羚羊般躲过通往鬼雾街入口的守卫们。
他拄着一根垃圾桶里翻来的小木棍,以有些笨拙的姿势托着背后的阿什米尔,挨家挨户的找寻着最后一点点的亮光。
这当然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如果不是经过常年的征战锻炼,他或许就会这么背着一个病号休克在某个肮脏的巷子里了。
最后多亏幸运之神似乎引导着他,在他靠近某个隘口时,上级的巡视,让这个有些疲惫的人有了机会溜了过去。
就在他要从阴暗的巷子里出去时,一双手拉住了他,弗莱耶回头看到了一个瘦高并且强壮的男人斜靠在墙体旁。
在男人表示了他是友好的以后,弗莱耶借着不远处流浪汉升起的火堆,忽明忽暗地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凌厉线条构筑的脸上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和浓密的眉毛;或许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黄色的皮肤中透出些许粉白,强壮的小腿微微弯曲着似乎就像被压迫到极致的弹簧,随时就可以弹射出去。
正当弗莱耶想再多看两眼时,男子幽幽的说起了话来:
“好一只在暗夜里蹦跳的瘸腿羚羊,它如果不是傻子般的在挑衅猎人们,看来就是有一个傻子般的理由使它不得不那么做。”男子说着把双手放在胸前。
“丰乳肥臀,满肚流油?”
“我没见过你,你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话?”男子似乎有些吃惊,在他打量了一下弗莱耶之后,又恢复了原先的站姿,只是眼内却闪过了一丝疑虑。
弗莱耶故意不去看男子的眼睛回答道:“一只发臭了的老鼠总是会找到另外一只的。”
“你可真不讨人喜欢”说着男子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瘸子一眼。接着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出他背后的一条小路,引导着弗莱耶他们走了进去。
他们穿梭在石头房子的夹缝中,最后来到一条死胡同里。
男子推开一道陈腐的小木门,房子里面却不像外观那样狭小,一段被隐藏在厚重杂物下的暗门被推开后一道遂长的走廊映入弗莱耶的眼帘。
趁着瘸子被火把噼里啪啦的声响吸引的时候,男子掀开斗篷,拧开一小瓶看起来像盐的东西,洒到了阿什米尔的身上,发紫淤血的肌肤似乎片刻就得到了缓解。
这时,面色凝重的瘸子在听到耳旁又传来了微弱的气息后,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那熟悉的气息让弗莱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觉得阿什米尔就如同睡着了一般,轻轻的摇晃他就会醒来。
一头黑色卷毛的男子走到了他的面前挑了挑眉毛,像个打架胜利的孩子般看了瘸子一眼后,赶紧疾步串到了那对主仆前面一边走着一边大声的呼喊着像是暗号的话语,没过多久,旁边深邃的小孔中也传来一声声应答的声音。
走廊踢踏的回声,潮湿的空气,火把声熊熊的作响,随着他们不断的往下走着,弗莱耶也不禁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住在这潮湿地下的主人嘴里那金光闪闪的牙齿以及手上拖着沾满鲜血的狼牙棒和一群无恶不作的手下的可怕画面。
“愿神与我同在。”
一念至此,他紧了紧背后的阿什米尔,跟上已经落后许多的黑发男子的脚步继续穿过漫长的通道。
最后,他们逐渐走向了甬道的尽头,而这里更是让弗莱耶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