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和申时行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

万历瞪了这两位一眼，悻悻说：“过两天熟了就给朕摘下来送进宫里，记好了！”

龙岩峰一脸不爽，无可奈何的说：“知道了。”

在龙岩峰砍甜高粱的当儿，锦衣卫已经手脚麻利地抓了十几只鸡，又挑了两大筐鸡蛋，把这些东西都小心地放上了马车。万历这才满意，对龙岩峰说：“记好了，西红柿熟了就给朕送进宫来！还有，努力点，早点把皇庄粮食产量搞上去，知道了吗？”

龙岩峰耸拉着脑袋说：“知道了……”

万历大手一挥：“回宫！”

龙岩峰跪下：“恭送皇上！”

这三个把他祸害得不轻的家伙挺着大肚皮大摇大摆的出门，上轿，带着满满的收获扬长而去。

送走了这三个瘟神，龙岩峰看着那群惊恐万状的鸡直叹气，喃喃自语：“一帮混蛋，比鬼子还狠，连吃带拿还一分钱都不给，还是人吗！”都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那三个混蛋连吃带拿却理直气壮，还一分钱都不给，真把他气得够呛。但气也没有办法，皇庄是皇帝的，他只是个打工仔

，皇帝要从自家农场带走点吃的东西，还需要他同意？无奈的摇摇头，他让仆人将餐桌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去堆肥场看看。

粮食想要获得高产，是离不开肥料的，但这年头又没有化肥，所以他砸钱建堆肥场，基本上每个庄子都有一个。苏家坨这个是最先动工的，已经投入使用了。他来到的时候，堆肥场工人正带着他提供的口罩在堆肥堆里忙活着，将各种配料按比例调配，然后送进堆肥场里压实。配料来源广泛，有从山上收集的枯枝落叶，有人畜粪便，还有从山上挖下来的泥炭、褐煤，甚至从牛棚马棚里清出来的草料残余，都让他给利用起来了。北京是一座拥有过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吃喝拉撒的，每天产生的粪便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在中国人眼里，这些可是宝贝，从汉朝开始就有专门的人员从事粪便的清理收集工作，每天一大早便行动，挨家挨户的收集，然后送出城去卖给农户，价格也不贵。到宋朝的时候，这种专门从事这项臭气冲天的工作的人已经发展成了“很有活力”的团伙，为了争夺地盘甚至火拼。龙岩峰也掏钱从他们那里订购，每天都要用牛车运来数十车，一部分直接给庄户施给庄稼，一部份则拿来制作堆肥。当然，粪肥的主力还是牛粪和马粪，两百多头牛，一百多匹马呢，每天都能给他拉出一座小山。中国人处理粪便的办法无疑是非常聪明而且高效的，反观欧洲人，一个劲的往城外倒，堆起来的粪便都比城墙还高了。往城外倒都算讲卫生了，直接打开窗泼到大街上都属于正常操作，所以这年头去巴黎、伦敦这些城市旅游的时候千万要当心，早上不要出去逛，免得被人泼一身屎尿。

接收了刘元留下的家底后，龙岩峰便花钱从流民里招聘了几十号人，每天不用干别的，只需要从山上挖褐煤和泥炭下来就行了。堆肥技术早已有之，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尝试过用泥炭和褐煤制作堆肥，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他一日三餐管饱还按担给钱，大家就干呗！他为此还专门买了十几头骆驼，请工匠做了十几辆四轮马车，工人将泥炭和褐煤从山上挑下来，等在山下的人就将这些东西搬上马车，用骆驼拉车运到堆肥场。泥炭和褐煤都晒过的，比较干燥，发酵起来也容易。现在堆肥场的工人正将混好的料铲进用砖墙砌起来的五十平米大小一个的方格里，堆起两米高，等堆满了又跳上去使劲踩，直到踩实了再插上几根粗长的竹管，然后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秸秆，再挑来稀泥糊上去，糊厚厚一层防止透气。事情还没完的，接下来每过四十天他们就要翻一次堆，确保完全发酵，六个月之后这些乱七糟的玩意儿就

会发酵成熟，成为上好的肥料了。这份工作无疑是很辛苦的，而且臭气熏天，但堆肥场的工人却甘之如饴。

————这些工人都是山里的棚户或者在城镇边缘流窜的流民，居无定所，连户籍都没有，完全是为活着而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看不到任何希望。冷不丁的有人冒出来招聘他们，一天管三顿饭，每天还有二十文铜钱的工钱，他们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干起活来格外的积极。

“何大，怎么样？”龙岩峰冲一个浑身脏兮兮，正在指挥工人加快速度将配料用小车运进堆肥场里的工人叫。

那个叫何大的工人一见龙岩峰便跳了下来，叫：“公公，你怎么来了？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可不是你这种有身份的人来的！”

龙岩峰不在意的笑笑：“堆肥场还是我掏钱建的呢，我怎么不能来？”看了看方格里正在逐渐加高的原料，问：“明天能封堆吗？”

何大说：“没问题，明天一定能封堆。”

龙岩峰指向两堆已经封堆的堆肥：“那两堆怎么样了？有气冒出了吗？”

何大说：“有啊，不停地往外面冒气，越冒越多，臭死了。公公，你为什么要插竹管让气排出来？把它封在里面不好吗？”

龙岩峰悠然说：“因为我不想一不小心把整个堆肥场给炸了啊……”

何大惊讶：“会炸？”

龙岩蜂说：“当然会炸。”跳上去，把手伸到竹管管口，果然感觉到有气流从里面冒出，这是正宗的沼气。这两堆肥料是在一个月前封堆的，发酵渐入佳境，每天都有大量沼气冒出，可把堆肥场的工人给熏惨了！

臭归臭，管子是绝对不能堵起来的，不然大量沼气堵在里面排不出来，轰一下爆炸了，整个苏家坨不被粪便淹没才怪！

竹管浸泡过桐油，不会开裂，内关节也打通了，肥堆内的沼气可以通过它源源不断地排出来。不过竹管最上面那一节只开了个小孔，小孔里插了一根内径十毫米左右的铁管，用沥青作密封，现在沼气正咝咝作响的从铁管内喷出。龙岩峰叫：“拿火来！”

何大把火熠子递给他，他把火熠子往管口一凑，呼的一声，管口喷出一团蓝色的火焰。工人们骇然惊呼：“鬼火！鬼火！”脸都白了。

龙岩峰却看着这支火炬，满意的点点头：“产气量很大嘛！看样子是时候把管子接过来，把气引到榨糖作坊准备榨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