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二章 新天地(1 / 2)拾星首页

青山之上,人去楼空。

枫卿童独自在院中开了一坛山下劣酒,不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而是靠在木屋正门的木柱上席地而坐。长袍衣摆随意披在地面,年轻人望着远方渺茫的天际,提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饮着,不多久便让一坛酒水见了底。

呆呆坐了很久,白衣年轻人拂了拂身上尘土,摇摇晃晃站起。劣酒不醉人,心事下酒却最能迷人眼。就着酒意,年轻人扛起锄头,学着鱼幼薇平时在菜圃中除草的样子,用最笨的方式一锄一锄在院中古松下胡乱挖着。良久,才在树下挖出了不小的土坑。枫卿童将从山下运上山的一坛坛浊酒全都埋在其中,认真地盖上泥土。

“早日重逢,共饮此酒。”

枫卿童轻轻念着,心情沉重。鱼幼薇,你一定给我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又呆滞良久,等那股悲伤的感觉稍稍散去,枫卿童才敢震散一身酒气。他迈步进了屋子,拿了毛掸,一点一点将本就一尘不染的房屋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他动作很慢,极为认真。年轻人又拿了笤帚,从山上扫到山脚,将山脚孤零零的小木屋也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终于无事可做,枫卿童便穷尽毕生阵法所学,一次次耗尽全身灵气,更是用完了所有可用于阵法的玉石,将整个山头团团围住。枫卿童毫不在意这座山头已经流露出赤裸裸的杀意,他就是要让有灵之物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意。

从日头高挂到漫天星辰,从晨光初露再到次日夕阳西沉。枫卿童不眠不休,终于在披星戴月之际彻底完成了布置。

山脚小径处,枫卿童攫来一块巨石,在最显眼的地方镇于山脚。上面以正楷刻了个大字,以朱红颜料涂染:

“闲人勿扰,生死自负。”

笔法有力,寒气逼人。

饮一口酒,背上已许久不用的酒壶,年轻人腰悬长剑,御风离去,不再回头。

此行路远,将要前往距东苍国都龙阙已不算远的留碑郡。那里,问剑大会应该已到尾声,也是自己去完成第三件事的地方。

帮西门隐参加问剑大会,为镇北辖境茫茫江湖客正名——镇北一境,不是除了王府中人就再没有英雄豪杰。镇北江湖,一样不许被小觑半点。

如今的枫卿童,已是神起境境界。

虽然那天西陲山山头,阵法全部残毁,但在阵法崩坏的前一刻,西门隐还是成功将枫卿童的本元灵力拘押于山头小天地,并一鼓作气纳回了枫卿童体内。所以枫卿童的神起境,如愿以偿没有四面漏风,强行在三境巅顶站住了脚。

神起三境,无论在哪座江湖都可以被敬称一声宗师。但踏入过化生境的枫卿童知道,与化生境相比,神起境就是

神起境。哪怕遇到小化生境的荒虬岭戚敛之流,今日的枫卿童依旧不是对手。

明知事实如此,练剑之人在心境上却又可以是另一副天地。枫卿童自下山起,在战力一事上便看得空明,说不上无欲无求,但又有无欲无求的神意,自成一种无敌心境。以目前的境界,枫卿童依旧能够不惧天下任何人。或许在面对大黑脸那个级别的人物直接全力出手时,自己会死。除此以外,全身而退都并不算难。

枫卿童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心底另一个自己。

自己体内有两种灵力的事,枫卿童本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出手时还不止一次尝试将两种灵力融合在一起,会产生一种四两拨千斤、踪迹难寻神鬼莫测的效果。他一直以为自己有两种属性,是个修行界的异类,镇北王府正好是光、暗属性的二供奉刘长青、三供奉高山袅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刘长青看得更远些,所以才有那句“忌阴阳割裂”的谶语。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自己体内的光属灵力分明是后天被纳入体内,生生压制住了他的体内,随着他的年纪长大而不断增长的邪力。有将本元灵力种入别人身体的本事,还能一直压制住那股本该更强大的邪力,这股光属力量原本属于谁,不用想也知道。

那天又通过佩剑落云助自己从邪力中苏醒过来,师父究竟为这些付出了多少枫卿童没办法知道,但这有违师父登顶飞升的天道是肯定的。

年轻人又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金色小剑——答应西门隐的事正好就是第三件事。现在无论是为谁,鱼幼薇,师父,西门隐……枫卿童都必须尽快完成五件事。至于那股还在不断成长的邪力,以前的自己能够压制得很好,甚至还能试着动用一二。但现在自己光属灵力的修为只剩下神起境,这份力量就必须要彻底禁用了。

枫卿童不想问自己的本心,不在乎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救下鱼幼薇。鱼幼薇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能感受到的,不断增长的邪力都在时刻告诉他,他完成还未做的四件事的时间不多了。

黑夜深沉,御风而行的白衣年轻人的瞳孔仿佛也跟着更加深邃黑暗。

……

“雷少,按您的意思,明天就是最后一场对决,也是最后问剑的时候。”

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静静侍立在中年男子的身边,微微低头,神色谦恭,滴水不漏。

星空之下,那男子正立在一丛繁花之前低头读书。他身形高大,长相算不上英俊,一身气息像极了乡间农作的庄稼汉子。但此刻花前月下,一人捧书夜读,却又没有半分不和感。

听到老人的话,中年人停下脚步,合起了书,转身微笑点头致意:

“知道

了。辛苦恭叔。”

老人同样点头致意,而后便要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叫住了老人:

“恭叔,”犹豫过后,他的脸上又是标志性的和善笑容:“您从我召开这个问剑大会开始,就不闻不问,随我胡来。现在到了最后一日,您依旧不打算问个清楚吗?”

老人停下步子,摇摇头,声音瓮瓮的:

“雷少的事,老奴管不起。老爷叫我在你身边照应着,也就照应着了,其他的,不敢管也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