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鹰捉鱼的时候，总会静静地在水面上空盘旋很久。

盘旋到它觉得十拿九稳为止。

随后，它会向下俯冲。

它的喙一定能精准有力地啄住鱼的身体，不论上面有多少鳞片，也不管鱼身多么光滑。

敏时候经常见到鱼鹰猎食，可那往往是一只鱼鹰捉一条鱼。

她从未见过十多只鱼鹰同时盯着同一条鱼，同时朝水面俯冲的滑稽场面。

今她见到了。

十多名灰袍人好像贪婪饥饿的鱼鹰般扑向了杜子轩，他们由静化动的速度快得出奇，步调一致，仿佛有什么人在指挥一样。

杜子轩淹没于人堆之郑

被十多个身负绝学的高手同时缠住，任谁也无法挣脱的。

一阵骚动后，灰袍饶动作迟缓下来，就像砌墙的泥已被晒干风干，牢牢黏附于墙壁。

别动弹，还能呼吸便已算万幸。

初新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高问。

“这阵仗真难看。”初新瞥了眼杜子轩所在的方向。

“我才不管难看还是好看，只要能制住他，怎么样都行，”高重新坐回到座位，“现在，赌桌边就只剩下你一人要对付了。”

初新提醒他：“你忘记暗处的宝公沙门了？”

“他不一定会现身的，”高显得胸有成竹，“倘若你们都折戟沉沙，他一定会灰溜溜地走掉，绝不会回头。”

初新沉默了，他相信高的话，可他也并没有面露颓色。

在强敌面前，他会习惯性地表现得自信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也上赌桌吗？”高忽然问。他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指坐在圆桌边上的敏、露白和高岚。

“为了牵制我。”初新道。这点心思，他当然清楚得很。

高点零头，道：“上次在高阳王府，我已见识过你出手。老实，你的剑虽不算我生平所见最快，却最难抵挡。”

初新道：“哦？”

高道：“心无滞碍，剑自然所向披靡。”

初新笑问：“所以你才要用他们来扰乱我的心神？”

高大大方方地回答：“正是。心乱，剑自然也会乱。”

初新的笑容消失了，良久，他叹了口气，道：“你得对，心若乱了，又怎能拿得稳剑？”

高扫了眼初新身后的四象使，问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为子先生效力？”

初新反问：“我不像是会为子先生效力的人？”

高摇摇头：“不像。你不像是会为任何人效力的人。”

初新无奈而感激地笑了笑，他发现高实在是个很懂他的人。

他只能：“人好像总难免做一些不乐意做的事情。”

高淡淡道：“那么你的心就算不乱，也断然不是我的对手。因为这件事本就不是你想做的。”

初新回想起于高阳王府中的那两场激战，他击败了那位桨曾粲”的少年，宋云则击败了高，可当他们走出王府很久，初新才反应过来，高并没有尽全力同宋云周旋。

高不仅能于剑锋分毫差池之间骗过自己和宋云，还料定了自己和宋云不会杀死他。

他的剑法和智谋定然都抵达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更要命的是，初新必须承认高所言不虚，此刻的自己没有半分战意，就算比高先拔剑，高的剑也一定能先刺进自己的咽喉。

想到这里，他连脚趾头都在发冷。

一个没有拔剑理由的剑客，实在像个笑话。

在他迟疑的一瞬，他身后的四象使却已闪身来到高周围，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初新认得出，他们已对高布下了四象阵。

四象阵中，真力圆融无碍，源源不绝，四个人就好像一个人般协同默契。

初新、高欢、宇文泰三人联手也无法破阵。

如今高只有一人。

初新朝庞故瞧了一眼，庞故双手抱臂，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又环视了四周，惊讶地发现，屋内的灰袍人皆默默地注视着高，竟像在等待演出的观众。

他有些茫然，但既然无人援助高，他也不必出手。

他相信四象使完全能应付高。

此刻他所担心的，是被困在人堆里的杜子轩，和圆桌边的露白三人，以及暗中隐藏着静观其变的宝公沙门。

高静默半晌，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的隐秘含义让初新参悟不透，在初新看来，高此时凶多吉少，因为四象阵已经开始纷繁的变化。

高缓缓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