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也冷,冲手里哈了一口热气,特主动的走到火盆面前烤火,在北地荒原,寒风雪地中,那些礼仪道德尽皆顾不得了,只觉暖一暖才是正事。
他暖过神了,才道:“品德应该是人在维持住自己底线的同时,才能够考虑到的事情,要先达到底线,再培养人的品德。”
秦焱点头,也走过去烤手。
秦国冬天太冷了,每年蹲在秦宫,冷归冷,也不像西北大营里这样会冷到骨子里。
她小时候来过一次,后来跟着阿父、大哥跑,却再也不肯来西北大营,如今却没有法子,她在乡下探查的时候,西北大营来报,戎狄来犯,村子和西北大营隔的不远,多方考虑后,她索性就来了,顺便带上了新遇见的士子,想要多加查看。
她道:“你觉得西北大营怎么样?”
“存在问题,如果要改变,我需要几天时间制定出一个方法。”士子又道,“虽有杂学,然而毕竟长于法学,我听闻,这批入秦的士子中,有一兵家,秦公若想改变西北大营,不如问他。”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各家士子各有所长,只是,百家思想因论战,各有影响,是以,虽大部分人只长于自己所学,却也对其他大家有所涉及。
眼前士子便是如此,虽是法家弟子,却也粗通兵家学说,只是毕竟比不得兵家弟子。
士子素来知道自己的斤两,是以并不居功。
秦焱也不勉强,只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擅长的。”
士子顿了顿,道:“好,咱们接着继续刚刚说的话。法之所以为法,在于它的威严性,即,不会被外物所干扰,不会因为人治而有所改变。论功行赏,依法处置。如此一国才能太平,方才能长治久安。”
说到激动出,他挥袖,意气风发至极:“上行而下效。若秦公仅仅因为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主观判断他人有罪。不论在秦公眼中自己的行为如何?然而在别人眼中,秦公便只是一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对其下手的国君。那么秦国百姓也可以因为莫须有的东西而对他人下手。”
他拱手道:“秦公,这些年来,我走过许多地方,所到之处,皆是私斗成风。倘若问起缘由,大抵都要扯到几辈之前,倘若再详细的问一问,他们甚至有大一部分人知道的仇恨都是道听途说而来。若要问他们是否真有此事,都说是大抵是有的,只因他们的祖辈不会骗他们。大抵是有的”
士子抬头看着他,笑容有些讽刺:“大抵是有的,如此不确定的事情,却也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现今刚出生的孩子。”
他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五六岁吧,就已经喊打喊杀,私斗之风从何而来,便是从人治上来。公族各管各的,秦国,非是以国为家,而是以公族为家。若是秦国战事,秦人不惧生死,奋勇杀敌。然而,现在这份英勇落在秦人自己身上。秦公,此皆是因为秦国律法不全之过。”
秦焱笑了笑:“你小子,有点儿意思,接着讲。”
士子笑了笑:“秦国弊端极多,我本打算收集成册,再交由秦公,如今若要细说,一时之间难免有不合规矩之处,不能细想,恐有遗漏。”
“那我给你三日,你整理出来。”
士子摇头:“我虽然看过了秦国大半国土,但还有些地方没有看到。恐有遗漏,秦公不是说来年开春三月会在秦国都城栎阳召见各位士子。到时候依各位士子提出方法见解分封官职吗?秦公等到那时也不晚,如今正是猫冬之际,秦公纵然想要改变,也难免要等上几日。”
秦焱挥手道:“你说的有道理,从今日起你,不必一直跟着我了,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士子谢过,便要出营帐。
秦焱又道:“你叫什么?”
“卫鞅。”
卫鞅走出营帐,伴随着毡布落下,隔绝了屋外苍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