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两鬓苍苍,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小了,这句话说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朱瞻基年轻有为,这次到了南京之后,终于有机会独立主持抗倭大局,十分的想做出一番业绩。于是大张旗鼓的准备起来,估计马市的这些马,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征调的。
这年头朝廷征调民间物资,那价钱自然是高不了的。
白居易《卖炭翁》里,两个太监用半匹红纱,就买走了卖炭翁千辛万苦,从深山里采伐来的一千斤碳,可能未必是唐德宗的本意,不过这样的政策,执行下去,很大概率就会走样了。
朱瞻基以极低的价钱征调马匹,估计也并非是本意,这个黑大个,还是很了解民间疾苦的,很可能在发布命令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手下人要按市价来。
但手下人可能是看老太太是色目人,就是告到官府,也没人搭理,于是就贪下了买马钱。
老太太说完,便摆摆手,唉声叹气的回到马棚里,颤巍巍的拿起刷子,替棚子里那匹仅剩的瘦马,洗刷起来。
老太太经验很老道,年纪虽然大了,但手法很娴熟,一下下洗刷的很仔细。
这匹马也心有灵犀般的站着,既不嘶鸣,也不乱动,在老太太手底下,显得很是温顺。
不过温顺对于一匹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常年混迹于马市的人都知道,烈马才是好马,没脾气的那能叫好马么?
甚至于大的马商,听到客人说自己马温顺,那都是要急眼的,因为这是骂人……不对,这是骂马的话。
温顺的,都是拉货的驮马,上不了档次的。
可惜,老太太这匹仅存的马,就温顺的很。不但温顺,而且瘦骨嶙峋,马腹上几乎没有膘,连膘都没有,那是连驮马都不如,除了毛色纯黑,看起来还顺眼点,可以说是毫无亮点。
也无怪乎,征马的人,没有把它征走。
马市里头,多少还有几个买马的客人,转到这里,基本上都是站在外头看两眼,就摇着头走了。
见到老太太把这匹瘦马,视若珍宝的仔细洗刷,有人说道:“这马洗与不洗又有甚区别,老人家有空还是多歇歇吧,这马除了眼睛不好使的,是没人要的。”
老太太置若罔闻,甚至连动作也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停顿。
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洗完了,提起水桶准备往外倒,水桶很沉,提起来有些费劲。这时一只大手落在上面,将他轻飘飘的提起。
见是先前那个后生,老太太也没有推辞,任由狄阳代劳。
狄阳倒完水回来,这位老太太看着寒酸,倒不像是俗人,年纪虽大,不过依稀也能看出几分上位者的气质,而且又是色目人,估计在前朝,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吧。
“后生,你为何没走?”
狄阳作揖笑道:“老人家,我想看看这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