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东厢房。
天刚蒙蒙亮,一道金光透过窗棂的雕花间隙,就射了进来,撒在了顾玉棠的脸上,刺得她当时就睁开了眼睛。
昨日夜里回来得太晚,心里头又念着姜知明那傻小子,久久没有睡下。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想着眯一会眼睛,没想到这阳光就射了进来,这还让她如何歇下
顾玉棠揉了揉眼睛,当即就从榻上爬了起来,见屋里没人,想着大寒和阿华那两个丫头铁定还在睡着,就唤了冬至和落霞进屋,伺候她梳洗换衣。
因着冬至是第一次伺候着顾玉棠梳洗换衣,不知道顾玉棠平日里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簪什么样的簪子,涂什么样的脂粉,发髻该梳成什么样。
冬至问了一通,终于摸清楚了顾玉棠的喜好,可是却被顾玉棠从一个睡眼惺忪之人,瞬间折磨得极为清醒。
顾玉棠看了一眼在给她选着簪子和臂钏的冬至,冬至这丫头,平时瞧上去有章有谱,不像是个笨的,怎么一做起事来,就乱做了一团,方才问东问西了半个时辰,可是把她折磨得晕头转向。
若是想要把她调教得如同阿华,大寒一样,只怕还得再下点功夫。
冬至迅速地给顾玉棠梳了个灵蛇髻,从梳妆台前的首饰盒里取了一支镶百宝的琉璃簪子,又取了一支水头十足的翠玉簪子,比划了半天,最终选定了那支镶百宝的琉璃簪子,又选了几支不起眼的玉钗,陪衬在了一旁。
见冬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顾玉棠就往着铜镜里瞧了一眼,和大寒平时给她梳的发髻截然不同,虽说大寒也有着一双巧手,可是和冬至比起来,那是还差着一大截呢。
且冬至今日梳的灵蛇髻,加上那支镶百宝的琉璃簪子,簪子上头的玉髓珠藏于发后,走起路来,还会发出环佩碰撞之声,很是清脆悦耳。
不显得老气横秋,还有着几分俏皮,最适合这个年纪的她。
顾玉棠有意夸冬至几句,转过头瞧了她一眼,便道。
“原我以为大寒的手已经够巧了,想不到你的手还巧些,那样繁杂的发髻,不过顷刻之间,就编出来了。还有那支镶百宝的琉璃簪子,和这发髻配上,果然相得益彰些。”
顾玉棠说这话之时,当即就否定了她先前的想法,冬至这丫鬟,可不是个蠢笨的。所谓真人不露相,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吧
把主子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做起事来便没有半点疏漏,虽不一定会讨了主子喜欢,却也不会让主子不喜欢。能这样做的人,想必心中都是有些城府的。
冬至得了顾玉棠的夸赞,表现得不是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瞧不出半点反应。
“大寒姑娘是姑娘贴身伺候的,奴婢哪里敢和大寒姑娘比。奴婢是个蠢笨的,不过会梳个头发罢了,姑娘不必那样夸我。”
顾玉棠闻言,惊觉冬至这丫鬟心思竟这样深。
大寒是她贴身伺候的丫鬟,深得她重用,而方才她夸了冬至的手比她巧,若她是个想要攀附自己的,必会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到时候留了她在屋里伺候,屋里便会有两个巧手,只怕自己不说,大寒都会容不下她。
与其到时候因了此事,在屋里和大寒闹开了,还不如现在就解释清楚,自己没有攀附之心。
这样既能避免了和大寒之间的较量,也能在顾玉棠面前挣一个不攀附的好名声,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顾玉棠无意揭穿她,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淡淡道:“冬至,你可不是个蠢笨的,你可是比旁人都要有主意的。把你这样的人留在我身边伺候,可实实在在是屈才了。”
冬至闻言,以为顾玉棠因了此事,要赶她出去。细想了一番她方才所言,迅速就跪在了地上,解释道。
“姑娘,冬至无意和大寒姑娘争在您身边贴身伺候,也无意来攀附姑娘。冬至是林老夫人指过来伺候的,就是姑娘院里伺候的丫鬟,姑娘让奴婢去哪伺候,奴婢便去,毫无怨言。”
顾玉棠也知道她没这个心,若是冬至有了这个心,只怕就算大寒和阿华那两个傻丫头合起来,也斗不赢眼前这一个冬至。
不过冬至方才所言,倒是提醒了她一点,冬至是祖母那边送过来的,十有八九会是祖母那边的耳目,不如接着这个机会把她赶到院外撒扫,省得她们这些丫鬟,成日往着堂屋那边跑,也不知是去说些什么。
顾玉棠亲自扶起了冬至,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随后道。
“冬至,我身边有大寒和阿华两个丫鬟伺候就够了,东厢房这样小,也容不下那样多的人。你有这样的才能,留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你了,院外有个撒扫的活计,活计简单不累,我已经给你接下了。”
冬至听着顾玉棠这样说,虽说心里头有一些意外,却也没表现出来,但眉毛还是轻轻动了动。
自己是林老夫人指过来伺候的,虽说老夫人很是疼爱三姑娘,但两人之间总有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