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乔立辰按照预约,去市医院复检。
市医院远比彰美有生活气息,一进门就是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乔丽萍依然极不放心地带着乔梁一起陪他去。但这一次,乔梁一进大楼就哭闹起来,乔丽萍没办法,只好先放乔立辰一个人上楼去了。
乔立辰独自走过繁忙的走廊,独自在实验室前排队、等待检查。这一次,他才觉得孤独。看着周围都是家属陪同的病人们,他突然有点儿惦念起乔丽萍的唠唠叨叨了。
还好,乔丽萍很快就带着乔梁上来了,乔立辰顺手接过乔梁,心里隐隐的不安也因此平复下去。
他这才注意到,今天的病人中竟然有好几个半大的孩子和看上去刚刚长开骨架的少年。年轻的面孔在人群中极为引人注目,但乔立辰来不及多看,已经被叫进实验室去了。
乔立辰一进门就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但他还是乖顺地按着机械指令躺在床上。若干轻柔的探针从机器中伸出,插进他柔软的头发,他张着眼,盯着正前方的屏幕,按照指令完成对应的检查任务。
脑图随着他的脑活动传向后台,又同步传输到彰美,但会诊被安排在检查全部完成之后,因此,彰美的会诊室里空荡荡地,只有图片机械地显现在屏幕之上。
很快,门被推开,安德鲁斯遥控着轮椅驶进来,专注地看着这些不断变幻色彩的脑图。
当最后一张脑图传输完毕时,乔立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安德鲁斯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扩张,显出惊讶。
安德鲁斯微笑道,“你好,乔。”
乔立辰似乎还停留在受检的状态,反应有些慢。他看着屏幕里出现的老人,缓缓坐了起来。探针随着他的动作纷纷落出他的头发。但投射屏幕始终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也随之翻转。
乔立辰露出微笑,“你好,教授。”
“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儿头晕。”还不等安德鲁斯开口,乔立辰便问道,“我遇到一个自称接受了神经元学习疗法的人,他说他叫杰克。”
“我认识他。”
“他说,”乔立辰继续说道,“我显然受到了他的影响,并且说我知道他是谁。”乔立辰说完想了想,慢吞吞地笑了,“对不起,后面的‘他’指代的不是杰克,我想我说得有些混乱。请给我点儿时间,让我重新组织一次语言。”
“我明白。”安德鲁斯柔和地问道,“你想问我什么,问他是谁吗?还是杰克?”
“他。”
“他是章沄和。”安德鲁斯说着微微探身,一边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一边缓缓说道,“你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影响吗?”
乔立辰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反问道,“他不是死了吗?如何影响我?”
“算法。”安德鲁斯答道,“神经元学习疗法是一种先学习再治疗的算法,它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如果病人的脑数据损失过多,它会过度参考原始脑模型。而原始脑模型中影响因子最高的,就是唯一完全上传了数字脑的章沄和。”
“所以?”乔立辰问。
“所以?”安德鲁斯笑道,“这就是一种章沄和式的问法。所以,你会出现一些章沄和的习惯,甚至,你可能发现你会具有他的一部分人格。”
乔立辰呵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么严重?”他说着也同样微微前倾,同样以压迫的姿态看着安德鲁斯,“那么,为什么彰美还在使用这种疗法?”
“因为,”安德鲁斯回答道,“他们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