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伶儿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齐寒月沉下双眸,自怀中拿出一只小银瓶,瓶口朝下扣在手上,直至一颗药丸磕落。
那药丸露珠大小,朱砂色,外表光滑细腻,嗅之无味。
“这是子夜散。”齐寒月徐徐说道,“世间三大奇药之一。乃是朝暮山庄简照所创。炼制之法虽流传于世,可过程极为困难。当今世上,也唯有简家能炼得此药。后来,南山一役,简照于交战之中不幸失去了双臂,自那以后,子夜散也在江湖绝迹了。”
“那长公主手中这颗,可是南山之役时所剩?”林成问。
齐寒月点点头,“时隔这么久,也不知药效如何?不过看你娘这个样子,药效应该不差。”
“为何?”伶儿忙问。
“这子夜散奇就奇在,死非死,生非生。服药之人只需在子夜时分服下第一颗药,静躺一个时辰,便可呈现假死之效。只要七日之内,于第二个子夜服下第二颗药,人便能醒过来。可如果时间不对,或是超过了七日,便是无力回天。”
仔细算算,今日正是第七日。
伶儿忽然明白,昨夜长公主为何那般着急赶路。
齐寒月走到伶儿身边,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现在放心了?”
伶儿点点头,却仍是惊魂未定。
“你们先出去,明早再来。我与你娘,正好有几句话说。”齐寒月又道。
“长公主要和母亲说什么?”伶儿不禁疑惑。
齐寒月笑着道:“跟她说,她养了一个好女儿。”
当真只是如此?伶儿将信将疑。
倒是林成清楚齐寒月有意支她出去,必是另有打算,便朝伶儿劝道:“伶姑娘,你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怕是更妨碍长公主救你母亲。不如我带你在府里各处走一走。”
伶儿很听他的劝,点点头,随他出去了。
林成走时,不忘合上了门。
待那二人走远,齐寒月才算松了口气。将子夜散给棺中之人喂下,自己则于棺材旁找了一处空地,盘膝打坐,运功调息。
这几日,也唯有此法,可以让她的心稍稍安适。
距子夜散起效,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可相比十八年,这已算不得什么……
齐寒月抬头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第一次有了盼头。
屋外,伶儿随林成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绕到花园。可一路上,二人始终未说话。
伶儿也不知这份局促究竟为何,许是认生,许是……因为那日李鱼的那番话。
林成又停住了,这一次,似乎是下定决心,所以迟迟没有再迈出下一步。
“伶姑娘,我想了许多日,还是想和你说……我那日……只是……”林成只觉双颊在寒风之中烈烈燃烧,滚烫地煞人,憋了许久,只道:“实在抱歉!”
伶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今日大悲大喜过后,她的心好像释然了,从没有这么轻松过,也极少这么随心地笑了。
“你……笑我?”林成不安道。
伶儿羞赧低头,渐渐才不笑了。猛一抬头,朝他道:“我是笑,区区一件小事,公子竟还记得……”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不算小事的。”林成攥紧了拳,吞吐道:“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无退动了姑娘的衣物,还……还看到……”
“看到……什么?”伶儿惊恐望着他,下意识用手挡住胸前。
“看到了姑娘肩头的伤……”
伶儿长抒了一口气,于心里白了他一眼。好在是无事。先前在掖庭,单听说无退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可不知是这般“有礼”法。如此活着,岂不是毫无乐趣?
再想想那日李鱼所言公子的身世,伶儿竟生出悲悯之心。
想罢,伶儿毫不犹豫看向林成双眸,虽然那双眼仍会时不时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