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得个片刻自在,昏黄灯光打着旋落下,撒在脸颊上竟有些温热,难得的空闲时光,这样虚度了似乎也不错,却仍是起身轻甩广袖长衣,似乎能撒下一片光芒般。忽而,一阵悠悠琴声飘过,颇有高山流水之音,每个音符都经过主饶精雕细琢,我未曾在景丰宫见过身怀此技的人,心中萌生了好奇,迈着碎碎步子,向琴声源头处靠近。
琴声越发进了,似乎能看见绰约女子的身影在垂头细细拨弄琴弦,靠得近了些,能望见那把漂亮的古琴,却仍看不清姑娘是何人,但也能粗略估计,她并非景丰之人。
不过风吹草动的声音,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冷目抬眼,与一声冷呵,看来是我打扰了她,扰乱了她静谧的心静,深感歉意同时,既然遭发现了,便缓缓从那片树林后走出来,终于晓得怜琴姑娘的身份,竟是明粹宫的禧长使,我与她不熟,却也是打过照面的,此刻只得对她歉意一笑,道:
“原来是禧长使,妾身扰了您,深感歉意。”
在这戏里头唱得入了迷,一时竟也未拔出去。
自个是极其容易共情的主儿,偶尔瞧那书卷里头的悲欢离合也能又哭又笑,曾经也被阿娘笑是个“林黛玉似的人物儿”,当真是难伺候。
也因太过于沉浸,兀然听到了屋子里头的一声“唱得极好”也着实是惊了一通,下意识地便转头朝声源处望去,眼神里头是紧张与警惕的敌意。
但这份紧张与敌意到底是未得多久。
认得那是留仙宫的庆少使,倒是有些颇不好意思了去自个本就不喜招摇,平日里头做的东西也只是自顾自的讨乐子,这般被人瞧去倒还是头一次。
对方倒是没甚么的介意,只是自个也能捉到对方有意无意往自个腹瞟的视线,一时也只是觉着无奈又好笑。果然肚子里头有了东西,这待遇与旁人对自个的态度还当真是不一样。
既已知对方并无恶意,索性也受了对方的好意,任人搀着自个在梨花椅上落了座,又唤来了原先在外头候着的甘棠去讨了壶茶端上。
将那折扇施然置于几案,偏头瞧着坐在身侧的程有容,一时倒也多了几分好奇与兴味:“今个儿程姐姐怎么有空来这戏阁里头了?”
程有容上一会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珍兽馆的全貌,便被太后平白无故的搅扰了兴致。如今她也是鼓起来了很大的勇气,再去看一眼那珍兽馆里头的奇珍异兽。她此时依然是没有了多大的好奇心,只是跟着饮者慢慢的走。馆里的奇珍异兽数不胜数,虎啸声从哪个地方传来,有容一阵冷哼。“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关在笼子里面出不来。”有容搭着饮者的手缓缓地走,她如今是对自己十二分的心谨慎,告诉自己真真切切地有了孩子。这样的暗示多了,有容自己就信以为真了。只是她谁也不告诉,自己默默的避开了那些猛禽。
有容在珍兽馆里头看到了那些被圈养起来的鹰。那只鹰的毛色是乌黑的,有容见过那一位女真贡女所养的那只鹰。那只鹰毛色雪白,眼睛锐利。程有容在那只白鹰里头看到了真正的自由,而在这里的鹰,只有顺服,只有无休止地顺从。“它们连挣脱都不会了,那它们就真的输了。”
可程有容也放弃挣脱了,她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我不知道,她对这个结果讳莫如深,最终不再去想。
沉沦永远只有一个人。
程有容正打算离开这座珍兽园,在好远的前面,她看到了那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官姑娘。我记得她在我难堪时候的好言好语,我记得她看向我的温柔目光。她比她的主子好上太多。于是有容上前,对着那一位女官点头问好。“姑姑好。”
泰泰手中抱着太后的新宠修媛送来的春雪,正往甘露宫里头走,转头就瞧着庆少使也在,她回忆起那日她流露出来的难堪,不禁点头微笑:“庆少使也在,奴婢请您的安”
程有容很喜欢这一位对她温温柔柔的姑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为程有容所做的只是举手之劳的几句话,可在程有容心里头,这就是万钧之重。“怎好意思受姑姑的礼。”她知道所有的阿谀奉承的话她都听过,可有容是打心里头谢她。“有容再此谢过姑姑当日出言之恩。”
这宫里头,都知道太后的脾气。”泰泰的目光清亮洒脱,有着洞穿世情的智慧,她缓缓开口道:“娘娘惯是这样喜欢打趣的,少使莫要放在心上就是了。”泰泰揉了揉怀中春雪的脑袋,道:“宁主儿刚进宫时,也是如此。”
乌兰妮原本就是为了止了她的话头,免了接下来交锋中的愈发难堪,只是那一位的一句“我唐突了”教乌兰妮不好意思起来。乌兰妮为何力争搞懂每一个汉字每一句汉文,实话是万万不能的可是现在莫是实话,就是一句“我看这个不过为了消遣”也不忍心出口。人看着自己热爱的事物被人活生生踩在脚下,即使明知各有所爱的道理,也还是会难过的何况乌兰妮现在的日子除了鹰,就是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多发展一门爱好又何妨,难不成还能被策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