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清霜不爱女红房里连根线都见不着,捂嘴浅浅打了个呵欠,欲转身不再瞧这热闹却听见背后责问霎时清醒,知道这后宫女子众多平静不得,可这脏水泼到身上来的也太快了。
昨日却是不知进了哪个秀女的房里,可那是在院子里逛的时候见花坛露出了一截坛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却是春宫,翻土时还将衣服弄脏了,因着翻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瞒着没给旁人。嬷嬷们召集,衣服染了污垢,随意进了一房间擦拭罢了,何曾给人鞋里放过这东西,以清霜这性子可做不出这肮脏事儿来。
“谢秀女这话是何意?我与杨秀女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害她?难不成是你栽赃嫁祸还是包庇那贼人。”
杨秀女此时看起着实可怜,清霜不爱女红便是不喜那左右逃不过的针扎,练剑舞时师傅压着自个儿的身段都未曾喊过苦却受不了着针尖,对着她语气便缓和了些
“杨秀女若是不信可去我住处瞧瞧,连一针一线都没有,我陕西女子从不做这些见不得人之事,更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凭空捏据来毁人清白。”
细细回忆昨日见到的情景,脑海中的身影逐渐与魏秀女重合,想来的确那人是她,却也不知这事是否是她所为。挺了挺腰身,使得更笔直了些,听了反驳的话没急着答,毕竟若是被冤枉了,都会有些委屈吧。面上仍然是淡淡的笑,本是以为自己的想法确实有错,觉着有些歉意,正想行礼道歉,却又闻含沙射影的讽刺,心中突然掀起一阵风浪,轻轻地蹙了眉,开口道:
“只是亲眼所见,不好隐瞒,何必这样大的火气。”
谢愿不是无端挑事之人,父亲从熏陶以至良好的教养,不擅粗鲁之词。或许自己未知前因后果贸然开口确实有错,但回味后那番话并未出了任何纰漏,也无任何揣测之意,若不是她做的便道歉,只是倒此时不必了。
“魏秀女见笑了,我也不是如此空闲之人。”
她也没有强扣住有容,有容瞧着她浅浅的福了个身。“想着您那儿也是诸多繁忙,有容也不打扰您了。”她的笑靥在转过头的那一刻愈发的开怀,后她招呼后头的饮者抓紧跟上,开开心心的跑离了临花台。
有容这会子还有好多好多的闲心思要花,边上跟来的另一个丫头贴耳过来。主根本没有嘱咐糕点下去呀。有容没话,饮者也没。不过脱身的巧话,出来的人自己信了,那便是真的。若是的人自己都不信了,那又有谁会信啊。可她依旧满怀的笑靥,点零那丫头的额头。“你那鼻子闻不到嘛,午膳的时候便蒸下去了。”
到底除了饮者,谁都没有与有容交心的份量。那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她信没信。饮者把有容的心思瞧的透透的,我也明白。前头的花开得好,有容便打发那位丫头去前头折些好看的花枝。“回头还是要送屉子蒸糕过去的,嘴巴也开了,若是不做,还要被别人一番诟病。”
“好没意思。”
有容新得了一盆漂亮精致的矮子松。她仔仔细细的挑选了上衬鹅卵石铺在花盆里头,好生精贵的将养着的。可左看右看觉着矮子松还是当修剪一下得当,一时间拿着银剪子又下不去手。一番踌躇纠结,最终还是找了个太监抱着松盆一道去了花房。
花房里头的长史见来人是有容,忙不迭的迎了来,了一堆花里胡哨的恭维话。可有容如今是一点也不想听,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矮子松上头呢。花房里头指派给她了宫女,有容却偏要自己拿剪子。那宫女许是头一次见这样难伺候的主子,一时间不知所措。见有容稍稍动了几剪子,却觉着有容有点技艺。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她一言你一语的,两个人逐渐变个融洽了好些。
有容仔仔细细的剪去矮子松多余的枝干,那姑娘指点着有容剪去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一盆松显然便显得愈发清爽气儿了些。有容瞧着那盆松还是好生得意的,她的矮子松经她手变得大不相同,她心里头高兴。“赏!有赏!”
那位姑娘显然是为这么简单得了主子的赏而欣喜。有容却顾不了那么多,边上的饮者给了那姑娘沉甸甸的银甸子,快步跟着兴冲冲的有容回去了。
轩窗半敞着给新居通气,桃源外头栽了几棵桃树,仲夏将近,满缀落英。正在与双成道她名字的来由,是出自香山居士的句子,“转教玉报双成”,又开玩笑地问她有无一个姐姐叫玉的,得到的答案理所应当是“没颖,“不过有个妹妹叫三青”。啼笑皆非地摇首,忽然就起了教人读诗的念头,饶有趣味地瞧着端着一盏甜汤,正满目疑惑的丫头,挑挑拣拣在堆玉架上拿下一册诗集子来,招手道:“过来。”
顾虑着自己也是花架子的水准,因着纪阿娘之故涉猎过些曲子词,没成想对那唱腔不感兴趣,倒是看了连月的玉台新咏、王摩诘集,知道宫内贵主儿,大多皆晓词赋,没有在人面前班门弄斧的本事,只敢在甘泉露一丁点儿,今日倒寻了个机会为人师,谅双成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如此好办,我知道你是认得字的,不必从头教你。”怜止本也不强求养出一位女诗人,更与人不得什么入韵、粘对的道理,仿佛特意要为难这丫头似的,按着双成磕磕绊绊读下了一首秋兴,方才罢了手。
我爱夜里的摘星楼。我爱夜里这一座上京城里头的万家灯火,我爱每一个晚上的皎皎星辰。在这座上京城里,平头百姓为了几个铜板吵哑了喉咙,富贵氏族在花酒地里纸醉金迷。我没有有幸经历过上京城的夜。因为我一步入这座城,我就站在了这座城的巅峰。我俯瞰那些人,他们羡慕我,我也羡慕他们。
我甩着飘飞的细带,在这座城的顶端。我挥去,是云霭,我招来,也是风采。风霜清露,月夜里头一处辗转相逢。我或许极力的想让自己融入这一片沉溺的夜色。摘星楼没有灯火,于是我与月色撞了满怀,她把她的柔情给予我,我把我的风骚赠予她。我把细带抛向明月,纪念我的嫦娥娘娘。翩然辗转,我沉溺于此,怕是难能走出来。也走不出来。
风吹动姑娘裙角的银铃,麝与兰馥一同涌向程有容。我不得清醒。此时风来了,我放手,让我的细带随风飘去了。我看着它与风缠绵悱恻,看着它与风难舍难分。它最终逐渐飘离了我的视线。“我送你逃吧,千万别回来啊。”
带去过往的时候,一起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