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最根本的职能便是隐藏。
一旦曝光身份,就会面临两种情况。
一种,监视对象死。
一种,细作自己死。
明珠心中咚咚急跳,极力稳着心神,一咬牙便出卖了自家主子:“五殿下中意姑姑。”
胡猫儿死盯着她的目光并未收回。
她只得继续道:“殿下心疼姑姑的身子,才暗中托我照顾姑姑的饮食。”
“什么条件?”猫儿问。
明珠忙道:“给了奴婢银子,还许了前程。”
“多少银子?”
“一百两。”
“取出来我瞧。”
明珠额上立刻冒出几滴汗。她没想到,猫儿这回竟然是步步紧逼,轻易糊弄不过去。
她支支吾吾道:“殿下还未赏下来,说日后再给。”
猫儿“嗯”了一声,不放过一丝一毫疑问,继续往下深挖:
“许了什么前程?”
“同意让奴婢提前出宫。”
“他能做主?”
“能。”
“提前多久?”
“提前两年。”
猫儿点点头,冷冷道:“我竟没看出来,你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明珠听猫儿话中意已有所缓和,心中不免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听猫儿继续道:“你既是个容易被收买的,你便走吧。从此你我情谊已绝,两不相干。”
明珠大惊,立刻上前扑在火炕上央求道:“姑姑,我真不是贪图钱财和自由”
“那是什么?”猫儿问道。
她一时语塞,半晌方道:“我我觉着,姑姑若是进不了后宫,跟着五殿下也不失为一条生路,总比没有任何倚仗、被人搓扁捏圆的强。”
猫儿理解明珠的想法。
这个世间,女子极难自主,不管家世如何,总要依附男人过活。
一样要依附,自然尽量依附个大粗腿。
猫儿缓缓抽回手臂,淡淡道:“你没有错,可道不同不相为谋。夜已深,你去正殿歇息,明儿一早离去。”
明珠眼圈一红,着急道:“姑姑,我”
猫儿重新躺下去,再不看她,只冷冷道:“要么你自己离开,要么我去寻皇上,说你是潜藏在我身边的细作。你觉着,皇上会不会偏向你?”
明珠恍惚半晌,默默出了房门,静静行去废殿外的树上,仰头着急道:“快给主子传话,胡姑姑又要赶我走。”
树上传来几声鸟叫,树身子一晃,再没了动静。
三更时分,配殿门吱呀一声,灯烛摇晃,空气中渗透了淡淡铁锈味。
萧定晔同肖郎中避开灯烛映照,猫腰到了炕边,将将一抬头,便见靠在炕角的胡猫儿衣着整齐,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二人。
“明珠是你的人。”她直直望向萧定晔。
他并不说话,只向肖郎中使个眼色。
肖郎中立刻上前,在猫儿腕间诊过脉,心中有了些疑惑,问道:“姑娘近几日除了伤口痛和伤风,还有何不适?”
猫儿倏地抬眼,半晌方道:“大人有话直说。”
肖郎中看了萧定晔一眼,沉声道:“姑娘五脏,心、肝、脾、肺、肾,外加阴、阳二气皆已受损。此前还不明显,现下却已有所显现。”
萧定晔眉头一蹙:“为何会如此?可与她所中之毒有关?”
肖郎中蹙眉道:
“此前胡姑娘中毒,脉象不显,属下难以琢磨。现下姑娘的脉象如此,倒让属下想起一种极为罕见的邪毒来。
相传有一种毒,叫做七伤散,中毒者痛苦异常,可脉象却不显。等此后脉象显现时,五脏与阴阳二气已皆受损。”
猫儿的一颗心瞬时沉下去,哑声问道:“最后解毒,可是需要制毒者的心头血?”
肖郎中抬眉:“胡姑娘已知了?”
她静默半晌,方道:“泰王说,已无控制药效的临时解药。而彻底解毒,要等我伴驾跟去皇陵之后,才有可能取了制毒人的心头血。”
萧定晔心头登时一跳,追问道:“他为何要在去皇陵之后,就愿意彻底放过你?他可还再透露何事?”
猫儿摇头不语,几息后相问:“殿下有多大把握能为我彻底解毒?”
她看着萧定晔面上流露出了一丝迟疑,不禁怆然一笑,喃喃道:“我明白了,说到底,我的生死依然要靠自己去争取。而殿下利用我,也不过是乘势而为罢了。”
“我不是!”他蓦地否认。
她面上流露出嘲讽之色:“殿下该不会还想说,你中意我,留了个侧妃的位子给我。只要我乖乖配合你,便会十分幸运的得到那个位子?”
他立刻给肖郎中一个眼色。
废殿门吱呀一声,一阵寒风吹来,又被关门声夹断。
萧定晔缓缓道:
“我你放心,本王对你的心思已过,爱好已转去旁的女子身上。
你说本王是利用你,原本没错。
然而这世间,人与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皇帝利用臣子稳定江山,臣子利用皇帝实现抱负。
本王要利用你,你又何尝未利用本王?”
她冷冷道:“没错,我原本是要利用你为我解毒。然而现下,殿下已没了利用之处。你认为,我是否还愿意被你利用?你莫忘记,刮骨之痛我都受过,性命之忧近在旦夕。殿下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
她不等他答话,又是一声冷笑:“当然,还有废殿的人。我活着的时候,还能想着顾一顾旁人,如若我要死了,废殿几人活或者不活,与我又有何关。殿下尽管捉了他们去吧。”
他被她连番话语堵的反驳不得,几息之后方道:
“我从最早知道你中毒那日,便拨出了十人,专程负责为你配制解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