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要从床上起身何东胜赶紧招呼她躺下。
余秋忐忑不安地跟进去,现在怎么看荷香的面色怎么不像虚弱的重病号啊。
她横下心强调:“热射病有些损害得过段时间才能看出来。这病太凶险了,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
生产队长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荷香婆婆十分过意不去:“东胜啊,还叫你专门跑一趟这大忙天实在是我们对不住。”
“没事我是来供销社买东西的顺带着过来看看。”生产队长笑容满面“你们莫慌今年有了收割机跟水渠帮忙大家速度都快了不少。”
倒不是说收割机效率有多高毕竟那么简陋的材料,一台机子能抵上两个快刀手就不错了。关键是用收割机人是站着的腰腿不吃大亏头也不用闷在稻子里头感觉舒服不少。
加上利用水车跟水渠运送肥水这活十来岁的半劳力就能干,省出来的全劳力便可以悉数投入到收割当中去,自然速度就加快了。
何东胜笑容满面:“造机子的材料不够了大队派我过来多买点儿争取让大家伙儿都挺直了腰杆子干活。”
“你们杨树湾大队还是很有志气的嘛。”病房门开了,县革委会的领导冒出了头。刘主任在他后面露着小半张脸。
何东胜赶紧转过身去迎接领导。
县革委干部伸出右手跟他握手,又朝病床上的荷香笑:“看看现在脸色就好看多了。还是咱们人民医生为人民,赤脚大夫就是好。”
余秋真想往荷香脸上抹把灰,盖住光彩啊。麻蛋,现在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荷香情况很好。
作弊当场被抓的赤脚医生只能虚虚地笑:“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不错,很不错。我看红星公社的卫生工作就开展得蛮好。”县干部点点头,“小秋大夫是吧,那个”
“石部长!石部长,你可得替我家儿媳妇做主。”病房门被猛的冲开了,芸香的婆婆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硬压着我媳妇不让送县医院算怎么回事?”
王医生追在后面,带着婴儿肥的脸皱成了一团:“我就是告诉你,我们医院没有车子送人。再说你儿媳妇的情况现在也不适合转院。”
“我们不要你的车子。”那女人嫌恶地瞪了王医生一眼,满脸堆笑地央求县里头下来的干部,“石部长,你就看在我家老秦的面子上,送我媳妇去县医院还好啊。卫生院真不行,草台班子,不拿人的命当命。我媳妇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王医生的眉毛纠成了毛毛虫:“那是因为你们把她捂得晕过去了。我们能够这么快将她的烧退掉,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是你们往我媳妇身上泼冷水,她才情况不好,身上都害冷了。”女人只盯着县革委会的宣传部长不放,“石部长,你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石部长为难:“我是坐船过来的啊。”
县城到红星公社,大部分都是山路,开车不方便。再说他下乡慰问,当然要带慰问品,比起车子,明显坐船更方便。
女人却并不在意:“船也没事,我们就坐船走。”
石部长为难:“这看病还是听大夫的。治病总归有个过程,你儿媳妇不是退烧了嘛,再观察观察,说不定过几个小时人就醒了。”
“不行,石部长,你要体谅我当婆婆的心。我真是把儿媳妇当成闺女的,我哪儿忍心看她在这儿难受啊。”女人苦苦哀求,“石部长,你就行行好吧。”
王医生简直忍无可忍,他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家属。明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孙芸香的情况在好转,这个婆婆怎么就说不清呢。
他刚要开口,就被余秋拉了下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余秋抬头问县干部:“石部长,从红星公社到县城开大船要多久?”
“中间不停的话,差不多三个半小时。”
余秋点点头,转身看那女人:“您也听到了,这么长时间,病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卫生院医生护士都要值班,没人能中途护送。万一她病情恶化甚至途中就没了命,我们也没有办法帮着处理。”
“别说三个小时,就是六个小时我们也得走。谁晓得在你们这儿耽搁下去,我儿媳妇会不会出更大的事啊。”女人主意正得很,坚决要转院。
余秋压着心头火,这人以为她愿意留在卫生院担惊受怕地守一夜吗?
就他们家这态度,即使病人恢复健康,她也未必能落到一句好话。要是病人情况不好,说不定他们还要拉着她扯皮。
但凡现在有120,有一辆救护车送人,她都肯定毫不犹豫地放人爱去哪儿去哪儿。毕竟牛不喝水强摁头,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至于神智仍旧没有恢复清醒的孙芸香,就只能对自己挑选的眼光负责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没有救护车,途中一旦发生任何意外,连最基本的急救措施都没有。这不是转院,这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在送命。
“她丈夫呢?这事儿您不能自己一个人做主,也得听听您儿子的意见。孙芸香的娘家远吗?如果不远的话,最好能把她父母请过来。这是条人命,她才刚生了孩子,必须得慎重。”
女人绷紧的脸终于裂了条缝,显现出些许犹豫的意思。
石部长也在边上相劝:“周国芳同志,你要对我们人民医生有信心。你看这位女社员同志当初船送过来的时候同样神志不清,现在不好了吗?我们的医生治疗中暑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惜“中暑”这两个字严重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立刻嚷嚷起来:“我儿媳妇是坐月子受了风寒,不是中暑!”
王医生真要被这人气晕过去了。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怎么非得装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