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她一介小小的嫔妃必须得身不由己,就是他这堂堂君王,又何尝能够为所欲为?他甚至因为她的背叛,而担上了暴戾的骂名,而她却成了无辜的枉死者。
“果然……”太后的眼神立刻变凌厉了,“这熙妃,实在是罪无可恕!依哀家看,当诛她九族以儆效尤才是。”轩辕灏宇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熙妃背后的家族势力并不大,诛她九族不过是出气而已,但为此动摇朝局未免有些不划算。何况儿臣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胆敢与熙妃私通的男人,到底是谁。”这一提,太后的眼神就更厉了:“没错!一定要将这乱臣贼子揪出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桂嬷嬷在一旁擦汗,唉,娘娘还说皇上变了,其实皇上是越变越像娘娘了呀!那份处事的果断、以及对付敌人的狠厉,完全就跟娘娘年轻时一模一样啊……“母后爱护儿臣之心,儿臣十分感激。不过儿臣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望母后不要插手,儿臣会自行查个清楚。至于处理的方式,也请母后莫要过问,不知母后可能答应儿臣?”轩辕灏宇一边说,一边看着太后的脸色。“哀家方才和桂嬷嬷谈了,皇儿也应该听到哀家的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太后有点不高兴,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问道:“熙妃现在情况如何了?”轩辕灏宇因太后的话而心中一松,听她问话便答道:“宫女禀告说是已经不行了,应该熬不过今晚。伺候熙妃的宫女太监都被儿臣调开了,以防她泄露什么给身边人。”事实上他还留了一个,那就是珍妃身边的侍女。上回在小酒馆听了宫女和那黑衣人的对话,他觉得这宫女不错,于是这回就派她去了。既然宫女是个聪明人,那就应该知道,她若将从熙妃那儿听见的事情传出去半个字,她的性命就会不保。再说这宫女既然对珍妃忠心,那就不会给珍妃惹麻烦,想来也不敢透露出去。太后一听觉着有些解气,又轻哼了一声:“哀家还以为她真怀了皇儿的骨肉,高兴得差点就下懿旨擢升她了,幸好哀家想着先与皇儿商量商量,才没有铸成大错。”“母后息怒。”轩辕灏宇见目的已达到,便起身道:“儿臣今晚还有奏折要批,母后先行歇着,儿臣要去处理政务了。”太后点了点头,又关心地叮嘱道:“国事虽然重要,皇儿的身体也同样重要,皇儿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不要像先皇那样……”话到这里就止住了,大概太后觉得不妥也不吉利,便改口道:“皇儿若是早些立后就好了,皇后好歹可以帮着照顾照顾哀家的皇儿,哀家老了,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的。”轩辕灏宇眼中流光划过,语气却十分平静地问道:“不知母后心中的后位人选,是哪家女子呢?”“这个……”太后蹙了蹙眉,半晌答不出,只得笑道:“哀家还真没仔细挑过,不然找个时间将各家好姑娘的画卷挑来看看,看有没有配得上皇儿的。”太后突然心中一凛,顿时领悟到轩辕灏宇这番话中的深意了。她立刻补充道:“哀家丑话放在前头,皇儿选谁都行,就是欧阳羽璐不行!别说皇后,就是普通妃嫔,哀家也不准!皇儿若实在放不下她,那就等哀家哪天死了,再与她共结连理不迟!”轩辕灏宇面色如常,只是眼中的热切冷了下去:“儿臣告退。”说完,轩辕灏宇大步离开了永寿宫,心中的愠怒却不知该向谁发。只不过,羽璐他是一定要娶的!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轩辕灏宇走后,太后连连咳嗽了几声,还微微有些喘气,看来是之前说那番话的时候过于激动了。桂嬷嬷一边替太后顺气,一边叹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心高气傲,也难得遇上自己喜欢的……”太后不赞同地看了桂嬷嬷一样,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灏宇他是云秦国皇帝,焉能被一女子绊住脚步?那欧阳羽璐若只是聪明便也罢了,可她不仅仅是聪明而已。她心机重,城府深,手中握有免死免罪金牌,更是云秦国龙脉守护一族的欧阳家人,这些都是危及云秦江山的信号,咳……咳……”微顿,太后又道:“灏宇和他父皇一样,不轻易动情,可一旦动情就是一生不渝。万一这欧阳羽璐存有歹心,只怕灏宇甘愿为了她死!试问这种情况下,哀家怎能够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哀家宁愿让他恨,也不要他成为上官家的罪人!”桂嬷嬷不敢作声了,只是不断地替太后顺气。唉,只盼娘娘和皇上,最终不会闹得个母子失和吧……刚刚入二更,轩辕灏宇在寝殿内心烦意乱的批着奏折,御案上不断响起奏折被扔得啪啪啪的声音。常德和常玄分别站在殿门口,谁也没敢推门进去找骂。轩辕灏辰狼子野心!灏凯追查太妃死因!熙妃闹出宫闱丑事!母后发难!羽璐也不来!!!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够窝囊。轩辕灏宇在等得不耐烦之后,终于霍地站起,内劲一发便冲垮了奏折山。然而就在奏折纷纷落地之时,他听见了极细极细的轻叩声,顿时怒气稍减。常德在外头被吓得吃紧,连忙出声询问:“皇上、皇上可要老奴服侍?”“不必!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违令者斩!”轩辕灏宇沉声斥喝,遂转身走向寝殿内室。“老奴遵旨,老奴遵旨……”外头,传来常德忙不迭的应话声。轩辕灏宇在进去之前,眉峰稍稍动了一下,对某种异样似有所觉。他停住脚步,蹙了蹙眉后吩咐道:“常玄,你去看看熙妃的情况,待熙妃断气后,即刻回来向朕禀告。”“奴才遵旨。”常玄很快应了声,紧接着脚步声远去。常德没有武功,轩辕灏宇并不担心常德发觉殿内无人,因此将有武功的常玄给调走了。防人之心,他从来就不缺。轩辕灏宇一如往常悄无声息没入密室之中,很轻易的就看见了那个神情冷凝的女子。不悦地掀袍在她面前坐下,他刻意表现了自己的不悦:“四天前就收到了密信,却四天后才来赴约,你,不想见我?”轩辕灏宇正愠怒,其实欧阳羽璐也并不高兴。“我在闭关。”欧阳羽璐紧了紧五指,四个字解释了一切。“为什么闭关?”轩辕灏宇的愠怒略有好转,他甚至发觉,其实在看到她那双美眸的时候,他已经不生气了,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么点小事而生气。欧阳羽璐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认为很了解我吗?我为何闭关这点小事,应该难不住你吧?”她体内寒气过重的事情,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和轩辕灏宇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发作过,轩辕灏辰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人透露。轩辕灏宇……绝对打听不到此事吧?事实上的确是,因为轩辕灏宇不会动用鬼麒去探查这种事情。鬼麒是为反贼而存在的,一般人根本不配成为鬼麒的敌人,而欧阳羽璐不是不配,她并非轩辕灏宇的敌人。“你今天怎么了?”轩辕灏宇皱了皱眉,终于在自身的不悦之外,发现了面前女子脸上的冷凝。这说明,她在不高兴,或许他有什么事惹到了她。“我今天是为密信而来,你有话快说,我并不想在这里待得太久。”欧阳羽璐勾唇一笑,似有些微讽之意,避开了他的问题。轩辕灏宇却不是这般容易唬弄的人,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她,想握住她的肩。然而欧阳羽璐却侧身一避,也起身走向别处,眼里有些嫌恶之色。“说吧,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轩辕灏宇叹气,他似乎注定了要被她吃的死死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他没猜错,熙妃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以她的聪明,不会猜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他深信这一点。欧阳羽璐也算是了解轩辕灏宇这个人的,如果她不跟他坦白说,恐怕他今天根本不会放她走。于是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后,她开口了:“熙妃纵有千错万错,总归是你的妃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么对她,未免让人感觉心寒。”轩辕灏宇却轻声笑了起来,走近她几步但并未动手动脚,只看着她的眼睛道:“你错了,我和熙妃根本就不是夫妻。在我心里,能够成为我妻子的女子,只有一个。”欧阳羽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何况她深深懂得他话里的含义,便更侧身转过去了。“可惜啊,她是一点也不在乎我。”轩辕灏宇见她闪躲,便发自内心的叹了一声。只是,能够看见她那抹不自在,他也感觉心满意足了。他的羽璐,并非在每个男人面前都会流露出这一面的。“在我看来,只要她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她就算是你的妻子了。”欧阳羽璐定了定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对他心软。宫中嫔妃,大都对熙妃之事幸灾乐祸,甚至连雪灵也拍手称快,说后宫嫔妃没一个好东西,更何况是这种红杏出墙的女人。她没有。她从不幸灾乐祸,因为傲气如她也没办法保证,她这一生都不会落到,被她幸灾乐祸之人的那种下场。对敌人可以心狠手辣,但她绝不幸灾乐祸。“如果我和她并没有夫妻之实呢?”轩辕灏宇笑着绕到她身前,眼里有着微喜的光芒。她纵然是在打抱不平,可难免也有一丝醋意,他闻出来了。“你和她有没有夫妻之实,关我什么事?再说这可能吗?”欧阳羽璐微恼,不喜他那种似看透她的眼神,遂转身又要躲开。这一次,轩辕灏宇可没让她如愿,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紧紧锁住。“真的,宫中嫔妃都还是清白之身。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我听见说熙妃怀孕的时候,有多么啼笑皆非了。”他有些自嘲,不过眼里并没有痛苦。欧阳羽璐一怔,不由自主就问出了口:“为什么?”“宁缺毋滥啊,后宫佳丽虽多,合我心意的却没有一个。”轩辕灏宇有些落寞的笑着。“我身边出现的女人之前只有琳琅一个!”“我在余下的生命里,每一天都宠着羽璐,弥补我犯的错可好?”轩辕灏宇松开钳制住她整个人的双手,改而捧住她的脸,与她头抵着头,轻声询问、也是承诺。欧阳羽璐被他逼迫着看见他眼中的真诚,顿时有些难以呼吸。他知道她在意,可是她却并不希望他知道。如果他对每个妃嫔都一样,或许她还没有现在这么难受。但他却只对那琳琅一人特别,她不得不生出了一丝醋意,而且无法接受。对她来说,感情要是唯一的,不能分割。不过,有没有琳琅都是一样,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她喜欢轻松,不喜欢麻烦,偏生他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那你也让我犯一次错,然后我余下生命里,每一天都顺着你,弥补我犯的错,好不好?”她刻意藏起了那股悸动,微微弯唇笑着反问。轩辕灏宇眼神一冷,退后一步看了她一会儿,突地伸手将她狠狠箍进怀里,咬牙切齿地道:“抱歉,男人比较自私。若有人敢碰你,我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那我如果已经被人碰过,怎么办?”欧阳羽璐更难以呼吸了,他抱得太紧,可她还是不想妥协。轩辕灏宇浑身一僵,半晌后突然又松了下来,轻笑道:“羽璐对我尚且无法交付自己,何况是其他男人?所以,此假设无效。”欧阳羽璐顿时无语,他未免也太自大了吧?难道全天下除了他之外,就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她可不信,虽说目前为止她的确没对第二个人动过心。“其实琳琅很好,人美心善性子温婉。不像我,我除了这张脸之外,一无是处了。”她幽幽地劝道,她的确不想他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谁说的?”轩辕灏宇依然没有说起琳琅,而是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羽璐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除了羽璐之外,我没想过要娶其他女子为妻。”妻吗?听着好像很不错的样子。“那我若要你放弃皇位、隐姓埋名随我远走他方,才能够娶我为妻呢?你还想娶我么?”欧阳羽璐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秀逗了,其实她知道答案的啊,又何必问呢?“你会这么要求吗?”轩辕灏宇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不信她会如此无理取闹。随即,他又说道:“我是个男人,更是天生的帝王,如果我不能够驰骋江山……纵然有你作陪,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一半,并不完满。”稍稍松开她,他低头看她有些闪烁的美眸,再度轻笑:“江山、美人,帝王从来都是二者皆要,且越多越好。而我,江山只要一座,美人也只要一个,不算太贪心吧?”欧阳羽璐心里清楚,她为他这份气势和理智所折服了,所以她只能顺着他的话答:“不……算……”他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天生的帝王,他不会为了她放弃江山,亦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得到她。现在,她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的实力,果真只是她看见的这些吗?轩辕灏宇吻吻她的唇,满意的笑了:“那么,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因为没有你,我的生命也不完满。”“你约我来,就只是为了和我风花雪月?”欧阳羽璐自然不会作出这种承诺,遂转移了话题。她来之前就已经忖过了,四天前他就送来密信,八成是因为得知了轩辕灏凯要查太妃的事。轩辕灏宇笑容微敛,盯了她一会儿后才反问道:“那么你呢?此次来,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帝王就是如此,前一秒还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卿卿我我,后一秒却立刻能理智的回归正事,言语试探是家常便饭。“没有。”欧阳羽璐知道他的意思,但她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她不会告诉他关于轩辕灏凯追查太妃的事。答应了轩辕灏凯保密,她就必须做到。虽然不知道轩辕灏宇是从何得知的,不过只要此事不从她口中泄露出去,那她就没有对不起轩辕灏凯。“没有?”轩辕灏宇眼睛微眯,语气不善地问道:“那么灏凯的事呢?你为何要帮灏凯查太妃之死?甚至打算查到太后身上?”面对轩辕灏宇不善的语气,欧阳羽璐并没有退缩,反而挑衅的勾起了唇:“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所知道的事情是,八王爷心性顽劣,签下卖身契给我师兄,要在聚贤阁当我的随身侍卫一年。”“你说什么?!”轩辕灏宇蓦地沉下脸,万万没想到她和轩辕灏凯竟然唱了这一出。在知道轩辕灏凯着手调查太妃病因、并且将矛头直指太后之后,轩辕灏宇并没有和轩辕灏凯碰面。他选择暂时对轩辕灏凯避而不见,正是想跟欧阳羽璐商量过之后,再行决定对策。他没料到,欧阳羽璐竟毫不顾忌他的感受,直接与轩辕灏凯达成了协议。正如那纸条中所透露的信息那样,她要和轩辕灏凯联手,对付他的母后。“如果你是对八王爷签下卖身契的事情不满,那么我只能说一声抱歉。”欧阳羽璐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她别无选择。既然选择了和轩辕灏辰合作,她就必须得帮轩辕灏凯追查太妃的死因。在他阴鸷的眼神中,她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聚贤阁有聚贤阁的规矩,八王爷自愿与聚贤阁副阁主签下一年的卖身契,那么他这一年内就是聚贤阁的人,而不是什么八王爷。”“羽璐!”轩辕灏宇拍了一下石桌,一再地命令自己压低火气,以免克制不住在言语方面伤了她。可笑他随时随地都记着莫要伤了她、莫要伤了她,而她却毫无顾忌地伤他。欧阳羽璐抬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伤痛。心,没来由狠狠一抽,她不能否认他是喜欢她的,甚至是纵容她的。而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何以要对他如此排拒?她向来不逃避自己的内心,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逃避,都是为了防止自己爱上他。他是个优秀的男人,连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让人着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没有总是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轩辕灏宇,我并非有意和你作对,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欧阳羽璐褪去了那丝盛气凌人,稍稍地露出了黯然的神情。欧阳羽璐承认她自私了,她原本可以不选择与虎谋皮的,但她确确实实很想得到轩辕灏辰的雪雁虫。寒气困扰了她许多年,她不怕那蚀骨的疼痛,但她讨厌自己有弱点。如果刚巧在十五之夜,遇上难以对付的敌人,那么她将死无葬身之地。“什么苦衷?”轩辕灏宇扣紧五指,逼迫自己相信她的苦衷。“我……”欧阳羽璐迟疑了一下,半晌才道:“我和轩辕灏辰有约定,他帮我去除体内寒毒,我……我帮他做一些事情。”轩辕灏辰?轩辕灏宇很想掐死这个不停折磨他的女子,所以他近乎有些咬牙切齿:“欧阳羽璐,你体内有寒毒,不知道告诉我吗?难道我堂堂云秦国皇帝,还解不了你的寒毒?”“雪雁虫。”欧阳羽璐无奈地叹气,晶亮的眼睛承受着他的愤怒:“我体内寒毒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已经无法用普通方法驱除寒气。如果我不想每月十五都经受寒气反噬之痛,就必须借助雪雁虫来慢慢消除。”原来是雪雁虫,难怪她肯答应和轩辕灏辰合作。轩辕灏宇看着她,眼中戾气慢慢褪去。雪雁虫的确难捕,雪山的恶劣环境足以让高手在三日内丧命,更别说抓捕雪雁虫了。不过,以轩辕灏辰的狠毒来说,想必愿意牺牲无数的人命,为欧阳羽璐捕到那条雪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