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特派员，你来了！”韦保宁兴冲冲地走进县政府大堂，喊道：“今天真是高兴，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今天老子杀了许多共产党，真是痛快！”

许佳铭却不搭理他，自言自语道：“这首沁园春写得真是大气磅磗，气吞山河。这个字也写得好，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哪。这一定是出自李程钜先生之手。李先生的字真是越来越好啊！”

韦保宁：“这一幅字，有什么好的。共产党的东西，赶快把它撕下来。”

许佳铭急忙出手制止：“不不不！这是一件艺术品，撕掉太可惜了。艺术是不分党派的，留着它吧。”

韦保宁鼻孔里哼了一声：“就算他的字再好，挡得住我的子弹吗？今天，我的枪一响，他还不是屁颠屁颠的逃出去！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他的县政府。”

许佳铭却说：“你还真别说，共产党当中是真的有很多能人。共产党的号召力强哪，把有本事的人都招揽到麾下，了不起啊。”

韦保宁不以为然地说：“许特派员，你怎么尽给共产党说好话，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许佳铭微微一笑说：“你可知道，共产党的部队不仅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在朝鲜战场上，他们也打出了国威，军威，大长中国人的志气？”

韦保宁很不乐意地说：“许特派员不要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举事以来，也是一呼百应，所向披靡。如今，我已经进占高山县城，共产党一听到我的枪声，马上逃之夭夭。哈哈哈！”

许佳铭冷笑道：“当然，韦司令也非常厉害！”

韦保宁也冷笑道：“厉害不厉害，反正我进攻高山县城也是手到擒来！”

许佳铭大笑：“我知道，韦司令指挥打仗那是相当不错。韦司令可算是能征善战，威震高山啊。韦司令这次顺利拿下高山城，足可以证明韦司令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

许佳铭话里有讽刺的意味，韦保宁却没听出来，傻笑着说：“特派员过奖了，特派员过奖了。”

许佳铭话锋一转：“好，韦司令，现在，你应该带着你的人，马上去拿下粮站。如果你能一举拿下粮站，我一定向上峰为你请功。”

韦保宁正在兴头上，马上答应道：“没问题。小小粮站，何足道哉！”

韦保宁双手拄着拐杖往地上一戳：“苏参谋长，带上所有弟兄，给我拿下粮站。告诉弟兄们，只要拿下粮站，我给弟兄们发三千块大洋，人人有份。”

“是！”苏宏祥很干脆地答应，马上匆匆而去。

韦保宁向许佳铭拱手道别：“特派员，我去去就来。”

许佳铭挥挥手：“嗯，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待韦保宁走出县政府大堂，许佳铭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从鼻腔里挤出了两个字：“蠢货！”

突然，有一名小兵跑来报告，说是发现共产党的很多重要文件。

许佳铭匆匆走过去看，却发现这是一间书房。主人因为走得匆忙，把很多书籍落下了，还有一些书法字贴。

许佳铭随手翻翻，却有一首小诗吸引了他的目光。

“小诸葛无大智慧，误导狼兵抗新朝。南疆子弟平倭功，忠骨埋没随荒草。”

“这是谁的书房？”许佳铭问。

“据说是县府参议员李程钜的书房。”

许佳铭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腐儒！”

苏宏祥带众土匪奔向粮仓。“快！快！大家跟上。”

众土匪提着枪，跟在苏宏祥后面跑，一个个得意洋洋的，仿佛前面是一坛坛大洋在等着他们，跑到那里就能分得到。

在粮站门前的阵地上，陆振宁带着解放军战士和民兵正严阵以待。

看到土匪依依呀呀地向粮站跑来，罗竹南咬牙骂道：“狗土匪，有种你们就来吧，你罗爷爷今天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这时，听到对面土匪群里有人喊：“弟兄们，共军的人数不多，我们十个打他一个，不信我们还打不过他们。”

陆振宁两眼紧盯着已冲到小河对面的土匪，低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开枪。”

土匪越聚越多。突然，几百名土匪发出吼声：“冲啊！杀啊！把共军干掉！”

从河对岸进入粮站的唯一通道是一座只有五六米宽的石拱桥，土匪们怪叫着从石拱桥上涌过来，此时，土匪人群距离解放军和民兵们的枪口只有三十来米了。

“打！”陆振宁高喊一声。

哒哒哒哒！咚咚咚咚！

各种轻重武器同时开火，几十支枪射出的子弹织成一张很密的网，向桥上的土匪罩过去，倾刻间，土匪就倒下一大片。

手榴弹从仓库的窗户中飞出来，滋滋地冒着烟雾，落入土匪的人丛中。

轰！

轰！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把站着的或倒下的土匪都炸得血肉横飞。

粮站四周都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土匪们正从四面围粮站。但是，土匪们的进攻毫无章法，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倒下去一拨，又冲上来一拨，不久，地上就堆满了土匪的尸体。

土匪们望着冲锋路上全是尸体，终于胆怯了。

枪声暂时停了下来。

陆振宁猫着腰小跑来到李春莹身边，看到她满脸乌黑，只露着两只雪亮的眼睛，看到陆振宁，启齿一笑，才露出一片白晳的牙齿。

“你还好吧？”陆振宁问。

“我的心里在流血。”李春莹说。陆振宁闻言一惊，不解地看着她。

李春莹指着阵地前土匪的尸体说：“这些人并不是日本侵略者。当年杀日本侵略者的时候，我从来不手软。可是，今天我杀这些人确实手软了，而且心里在流血。他们其实是一群普通百姓，穿得破破烂烂的，明明是穷苦人，他们都是受人蛊惑，拿起枪当了土匪，跟人民政府作对，跟共产党作对。我今天也亲手打死了好多人，可是，这些人真的一点也不值。”

“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么想。”陆振宁说。

“我太为他们感到不值了，所以我杀人的时候，心里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