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痴迷医术,可之前她不是没有寻过医本给他,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或者说,成亲数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是真的。”
“那我不出去了,先去拿时药真集吧。”说到此,白玉堂甚至都没有顾忌方淑慧已经受了伤了右臂,拉着方淑慧就朝着西面走去,转眼间,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冒出了血迹,染红了绷带,可白玉堂却完全没有注意。
直到到了两人的房间后,翠屏追了上来,看见自家夫人新鲜的血迹惊呼一声后,白玉堂才想到,原来自己的妻子刚刚受了伤。
“小姐,你的伤口。”
“无事,你去帮姑爷拿一下。”其实不是不疼,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半点的柔弱罢了。
翠屏听到吩咐后,不着痕迹的狠狠剜了白玉堂一眼,然后进入了内阁拿书。这本时药真集是小姐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心血才弄到手的,而现在呢,她不仅不给小姐几分温言软语也就罢了,还弄伤了小姐的手,若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小姐成亲的日子打昏了小姐,也好过现在。
夫不成夫,家不成家。
方淑慧看了眼守在厅房焦急等待的白玉堂,心中颇有些怪异,他这样的神色实在很反常,不过她并不想仔细探究,有些东西,总是知道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她忍着疼痛从桌上添满了一杯热茶,走向了不远处的白玉堂:“先喝杯茶吧。”
此时金乌夕落,夜幕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一阵疾风破窗而入,倒是让衣衫单薄的方淑慧觉得有些寒冷,或许无关天气,只是从心里觉得很冷很冷,比秋雨连绵,大雪纷飞还要寒冷。
“不用了。”他一把就抢过了翠屏手中的书本,只留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孤独而又决绝。
方淑慧轻声一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一口饮进了杯中滚烫的热茶,纵然如此,也难暖寒心。
“那可是小姐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抄上去的,姑爷竟连一声谢谢都没有!”
时药真集本就是千年就遗传下来的医书孤本,很多地方早已破旧泛黄,难以辨清字迹,全靠自家小姐,日以继夜的搜寻誊抄,否则哪有这么完整崭新的时药真集,只可惜,就算为某些人做到如此,却不过徒劳。
方淑慧没有接翠屏的话茬,只是抱臂望了望月亮,继而转身回房,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爱而不得。
上天始终还是公平的啊,给了她高贵的身份,惊人的容貌,非凡的才华,于是注定让她在爱情这场棋局里,输得一败涂地。
精致清秀的厢房中,还弥漫着鲜血腥气刺鼻的味道,董慕滢在知书的搀扶下勉强的坐了起来,一张脸庞毫无血色,在这漆黑的夜晚中,更觉得渗人。
“这件事情最好不要传出去,免得丢了国公府的面子,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可是老爷这事太过分了。”知书猛地攥紧了拳头,义愤填膺的说道。
本来董慕滢刚想教训一顿,再看见那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的时候,还是软下了心肠,温柔的开口:“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御史台了那些人定会大做文章,况且前几日董清荷的事一出,本就让国公府处在风口浪尖,若是这件事再传出去,国公府声誉定会一落千丈,我没必要因为自己而害惨了整个国公府。”
更何况,这件事情,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没必要弄得风风雨雨。
“是奴婢考虑不周。”
“罢了,你也是为了我。”董慕滢没有再过多责备,只是由着知琴伺候自己喝了几口粥,就在疼痛的陪伴下缓缓入睡。
醒来之时天还未全明,晨曦淡红色的光芒洒满九州,半轮明黄从天际缓缓升起,柔和的光芒为它镀了一层红光。董慕滢从床上小心的起身,披了件暖和的狐裘,想走到窗前赏赏风景,踏足抬眼间却看见了绛玉楠木桌上立着的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走近细看时,才发现瓷瓶之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行云流水,笔锋内藏锋芒,狂放不羁,大有一股气势所在,相比较秦逸风广为人称的书法,董慕滢倒觉得眼前这字更担得上王者内敛四字。
“听闻抱恙受伤,特送养生膏,修疤生肤。他日报恩,以身相许亦可,昨日已晚,不忍叨扰,留字相表。”
董慕滢拿起了桌上的瓷瓶,嘴角不自觉的弯起,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
“真是一个傻子。”
玉手纤纤把玩着书纸,伸向了正在燃烧着的蜡烛,转眼间,皆成灰烬,一阵微风吹过,散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再没了踪影。
“不过”董慕滢收起了瓷瓶,并没有要用的打算。
“或许可以利用利用这件事。”纵然是一盘赌局,有可能赔上一条疤,但如果没有贵重的筹码,又怎么能赢得更大的赌资,不铤而走险,又怎么难中求胜。
而在相隔数十条长巷的华贵府邸的书房中,秦子衍端坐在桌前,手指上带着的玉扳指叩着卷书式扶椅,发出阵阵沉闷的声音,一袭蓝衣,玄纹云袖,桃花眼中间,天寒地冻的冰凉。
“她没有用?”
“是的,少主。”一身黑衣,铁面掩脸的暗卫垂首恭敬,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其实他很憋屈,他做暗卫已经几十年了,做的可都是杀人偷物的大事,生平第一次去守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这分明就是在无视他的能力啊
秦子衍手中握着的毛笔顿了顿,笔下宣旨染上了豆大点的墨迹,思索了一会儿过后,动了动笔,将那一处碍眼的墨点轻轻添了几笔后,就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尾蝶,环绕在画中女子的身旁,画龙点睛,更觉美妙。
“行了,下去吧。”
“是。”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子啊,秦子衍笑了笑,只觉得笔下这幅画连那女子万分之一的神态都不曾画出来。于是在转眼间,一幅画便又付诸蜡光之中。
在这个时间里,有很多人未成眠,如董慕滢,如秦子衍,又或者是秦逸风。
窗外的风景如画,却比不上那一人笑靥如花,秦逸风的脑海之中总是浮现出今天眼前那一袭烈烈红衣,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董清荷和董慕滢相比,就如同春日娇花同寒冬腊梅,相较于前者,更多的男人更会爱上董慕滢这样的女人。
然而如果董慕滢此时此刻知道了秦逸风的想法,定会狠狠的打他一顿,前生他得到了她,所以弃之如履,今世她对他不屑一顾,所以她日思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