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仰着白皙如玉的面庞眉目如画明明是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可她的眼底却有如火般的熊熊升起。
这不为别的,只为执掌江山的权力。像是味美多汁的鲜食摆在眼前她蠢蠢欲动欲将其一口吞下。
太子凝望她,眼中有刹那失神。
她笑了笑“太子哥哥,你被我吓到了吗?”
太子轻抚她雪白脸颊“世间谁人不慕王权,你如实答我,我该高兴才是。”
她对上他的注视黑澈的眼眸熠熠生辉。她的目光诚恳真挚,没有掩饰更没有敷衍,她将她心中所想全都告诉他:“太子哥哥,日后你我相争之时,我答应你即便我手段用尽,也绝不会害你性命。如若有违此誓我不得好死”
太子攥住她发誓的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自古皇权相争,哪有不流血丢命的?无非是比谁流的血多谁流的血少罢了。
她发这个毒誓纯粹是为难她自己咒她自己。
他心中感动却不接受她的好意:“卿卿妹妹天真难得,无需用在我身上,如今便有大好机会摆在眼前。”
他说的是行刺一事,东宫牵扯其中,只要花点心思,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
少女摇摇头:“我不天真,我知道我以后誓必会与你反目成仇,但不该是现在,不该是你因为别人含冤受屈之时,太子哥哥,若我要对付你,只能由我自己来,我不会借助他人之手。”
她说得这般坦坦荡荡,太子叹一口气,轻轻揽她入怀:“卿卿妹妹,若我能像你一样,该多好。”
“太子哥哥自己就很好。”
“可对于一个储君而言,我远远够不上好这个字。”
令窈迟疑半刻,没有假惺惺地安抚他,而是以对手的身份问他:“那我呢,对于那个位子而言,太子哥哥觉得我好吗?”
太子柔柔地抚着她的乌丝:“好。”
“好在哪里?”
“足够纯粹。”
令窈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新鲜好奇:“太子哥哥为何这样说?”
“天下人皆想通过权力之路得到自己想要的,金钱,名利,食欲,爱欲等等,他们爱权力,是因为权力背后代表的东西,可你不是,你仅仅只是想尝一尝走上这条权力之路的滋味,你想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太子转过黑眸望她,声音儒雅温和:“我说得对吗,卿卿妹妹?”
令窈惊讶地看着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点破她:“你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对吗?”
令窈点点头。
太子怜爱地捏捏她的小脸:“你别忘记,我可是从一出生便做了储君,即便再如何无能,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两人将话彻底说开,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凝重悲伤,令窈问:“那太子哥哥呢,太子哥哥走这条路,是为了什么?”
“我从未想过要走这条路,只因我生来是太子,所以不得不走下去。”太子想到什么,眼中有了笑意,盯着令窈:“虽然一路迷茫彷徨,但是中途也曾出现过让我坚定走下去的人,平生第一次,我想通过自己的储君之位去得到些什么。”
令窈刚想开口问,得到什么?
话未说口,便已想明白。
他想得到的,是她。
太子笑容苦涩,继续道:“可是很快,我发现,我想得到的那个人,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我身为太子,身为储君,却连娶心爱女子的权利都没有。有了权力,却没有权利,那我要这权力何用?”
令窈垂下视线。
她没有立场宽慰他。
她无法将心给他。即便她不是他妹妹,她也无法将爱意给他,也许会给一丝爱慕,又或是鱼水之欢,但她的心是她自己的,不可能属于任何人。
沉默的空隙,耳畔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是太子褪去了外衣,只有储君能穿的云龙盘金绫袍落至地上,他漠着脸,只着中衣。
令窈愣了愣,退了一步,又往前走两步,小声提醒:“太子哥哥,我们是兄妹,不能做那种事的。”
太子一怔:“做什么事?”
“夫妻间做的事。”
太子腼腆低眸,将云龙盘金绫袍叠好:“卿卿妹妹,我未曾想过与你做那事。”
“那你作甚脱衣服,难不成这个时辰就要上榻歇息了吗?”
“我要出门一趟。”
“去见谁?”
“去见父皇,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他。”
“我陪你。”
“不,你不能陪我。”
太子去牵她的手:“卿卿妹妹,从前你说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是所有女子都必须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为他人奉献一生,女子亦能潇洒肆意为自己而活,正如不是所有男子都必须胸怀大志,为家国天下殚精竭力,有大男人顶天立地,亦有小男人纵情诗乐。无论是男是女,身份如何,首先得活出人样,而后才去顾旁人的期望,这才算是活着。”
令窈不解地看着他:“我是说过这话,可太子哥哥为何突然提这个?”
“因为从现在起,我要为自己而活。”
他做了二十一年的太子,自出生起就被人推上储君之位,他的肩上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他日复一日地习礼习书,不敢做错一件事,想笑的时候不能笑,想哭的时候不能哭,他的哭笑,皆要藏在心里,不苟言笑,端雅肃穆,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样子。
大家都盼他做一个开明的储君,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到底想不想做储君。
太子眼中露出凄凉的笑意,他想到自己早逝的母妃康氏。
母妃生他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亲手摧毁她铺就的道路。
太子推开殿门,月光融融,他秀美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没了金贵的云龙绫袍,他一身白色中衣素朴如雪,墨黑的乌丝被风吹起。
令窈喊住他:“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