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倒没留心到这个细节,依旧口沫横飞。他言道:“方先生意图很明显,而高先生是防着有下一个方先生,而且,他自己买了那些股份,如果将来真的出了事儿,他和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您,也蹦不了他。”
阿东怕我听不懂,又自作主张狗尾蓄了一个貂,说,他可能作了金盆洗手的打算,想要跟您共同进退。
我沉吟,但这沉吟被阿东误以为我没有完全理解,于是便又追加了一句,说:他应该是想和您好好过日子。
我瞪大眼睛惊异的看阿东,我说阿东你
说到这儿又实在找不着合适的词儿,但又不能不说。我沉思片刻继续说,我说阿东你你怎么回事儿?你这算是中间人吗?和事佬儿?这是你猜的还是你们老大的意思?
阿东说,我就说事实。
我说你以为的事实就是事实啊?
阿东便又开始沉默。
我突然间对阿东感兴趣,便问他,说阿东你搞过对象没?
阿东摇摇头。
我表示难以置信,我说像你姐我这样儿的都搞过几个对象,你没有?我不信!你看你,我戳戳他的肌肉,“有型、有款、模样也不赖,我不信。”
阿东一抿嘴,说,我想找一个有感觉的。
我哈哈大笑,原来不止女人,男人也会上爱情的当,中爱情的毒。真是个生瓜蛋儿。
那次是我临时起意,我不想自己临时起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人有时心血来潮,以为老天会跟自己一样,清楚知道自己哪些话、哪些行为是在开玩笑、是心血来潮。
老天会跟你相当认真,然后让你为自己的一切不认真买单。
我于是趴在阿东肩膀上,阿东肩膀一震,我来了兴致。
“阿东,跟姐姐说说,什么样儿的我有感觉?”
阿东身体前顷,我见他年轻的喉结上下涌动,好玩儿。
于是又趴在他肩膀上,他肩膀上的肌肉老硬,我用手指轻轻一戳。
“好硬啊!”
阿东就冒汗了。
我看他这个样子简直喜不自胜。我不信阿东真是个生瓜蛋儿,他们那种人,平日不少流连夜店,更不会少见那些风尘女子。阿东这种货色,多少年轻女孩儿会往上生扑。
我又戳他一下,“阿东,你倒是说说看,到底跟什么样的女孩儿有感觉?姐姐帮你留心,张罗一个。”
他脸憋得更红,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我,只好在那儿受气包一样默默承受。
我起身,翘起屁股。轻轻对着他耳朵,“阿东,你是处男么?”
我见阿东几乎要哭,哪有他这种混江湖的男人面皮这么薄,将来怎么混?
我决心要调教调教阿东,更难怪万茜不得手,原来还不是个
食髓知味的,这要是食了髓,知了个中滋味,断不会是像如今这般模样。
那天下车,我作语重心长状告诉阿东。我说阿东啊,你要知道,感觉感觉,眼耳鼻舌身意,你得用这些去感觉,你成天四大皆空的感觉个屁啊。眼,眼睛,别的男人看女人哪儿你得看,看完了你得闻,女人香,闻过没有?耳朵听,听过女人跟你发嗲没?万茜没跟你嗲过?舌,舌,这个不用我说了吧,看过电视就晓得,尝尝女人,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味道。尝过了包你想吃了对方。至于身算了。
我拍拍阿东的胸大肌,“身这个事儿,哪天我让万茜教教你,怎样用身体感受一个女人。身体跟女人用完了,你自然没事儿就想女人。”
阿东脸色跟大姑娘一样绯红,低头不看我。
我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来,说阿东,你整天戴一破墨镜还低头干什么,谁知道你丫正在瞅啥?
阿东在我大笑声中仓惶逃跑。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我自己是堕落了,我不愿意太过认真的生活,那样生活真真太累,这样挺好,走一步算一步,没心没肺,爱恨恩怨痴缠都不去想。
挺好。
回到公司我对万茜说了这事儿,我说万茜啊,你得加把子劲儿,你怎么恁笨呢,不行你霸王硬上弓。好歹先睡了他。那阿东瞅着身经百战,居然好像还是个童男子。
万茜手里正拿一叠不知名的文件,听我这样一说,文件放下,目不转睛的瞅着我,看得我后背直发毛。
我伸手打万茜,“中邪了?”
万茜翻白眼看我,“我看像,但不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转过身,说我没怎样。我怎样了?我不知多好!我现在
是的,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我挥手让万茜出去,长久坐在办公桌前思考我坐在这里的意义,有意义吗?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更不知道。守老张家的什么江山?早就没屁影儿了。为了张若雷?可张若雷在哪里?他还会回来么?即使他回来
我泪落下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个声音在我耳朵里响起,“我是谁?”
“高天成。”
“我是谁?”
“高天成。”
“我是谁?”
“高天成。”
“成”字被我从嘴里最后一个吐出时,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是怎样也回不去了。
我以为跟了他我会忘记他。
我以为。
我自以为。
我一直都在自以为。
这多么教人悲伤。
也许一个不够?
也许我早就该认清楚没有爱情的呀。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傻?我这样劝过万茜,特别过来人的样子,特别郑重其事,特别
语重心长。
“没有爱情。如果你一定要相信那些想当然,那些会让你哭。”
我奉劝别人醒来,自己却在梦中。
我以为万茜不会拿我的话当真,我以为阿东也不会拿我的话当真,我从来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其实有人真的当真。
我算什么?
先是一个弃妇。
再后来又是一个弃妇。
现在,
我仍旧是一个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