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渴,也有些饿,留在我身边的仍旧是万茜。
万茜喂我喝了水,又喂了吃了饭、水果、还有一罐什么营养粉。万茜说,您得喝,据说这个可以全面补充你和孩子所缺的营养。
我只好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往下喝,万茜说,一会儿还有鸡汤,家里的厨子专门炖的。
“张若雷?”
万茜含糊的应我,我放下心来,除了他,没有人肯在我这样的女人身上花下这么多的心思,下这么重的本儿,只有他那么蠢,但那蠢直让我心花怒放。
“他呢?”
我皱紧眉头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冲调成的汤,那汤细腻丝滑,又香又甜,喝完了满嘴的粘腻。我小声抗议。
“我能不喝么?”
“不行!”
她霸道的回应。
我把眉头皱得更紧,继续抗议。“我营养已经够全,是谁说我缺营养?”
万茜就笑,让我不要为难她,她不过上支下派,执行公务而已。
“万欢呢?谁照顾?你不回去行吗?”
“怎么办?您现在是我的主子。”
我淡然一笑。
“等张若雷来,让他替你,你就可以回家。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回家,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
万茜又把银色的汤匙伸进汤碗里,舀起一勺来,那温热的金属质地汤匙贴近我唇边。
“别皱眉,快喝。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没人这么侍候过我。”
我瞪大眼睛朝她抗议,“不然换,你躺这儿来,我下去侍候你。”
万茜笑着一撇嘴:“没人把我睡怀孕。”
我脸一红,作势要起身下去打她。万茜故意大声惊呼。
“得得得!祖宗!您可千万别动。我怕了你了。”
我满意的收回目光,时间开始变得难捱,病房里没有挂钟,我只好一会儿一拿起手机来看,万茜直接忽视了我的这个小细节,她知道我在等谁来。
我从未如此盼望夜色,夜色如水般涌进来,像涨潮的水一层又一层漫过这世界一切,把一切都染得漆黑与模糊,可能白天睡得足够多,我不怎么困,双眼一直瞟向房门口,我知道许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一大堆我留给他的烂摊子,我现在身体这么个情况,他更不可能把我拖下水,只好一切自己扛。
我难以想像他会、又能怎样扛。
“万茜。”
我叫万茜。
万茜也从神游太虚中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她冲我一笑。
“这样。”
我说,“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他留给我的所有财产我都放在哪儿了,他可以拿出来用,不要到处挖门子盗洞的想办法。现在人都跟红顶白,当你失了势,哪有人会雪中送碳?”
万茜以温柔目光回望我,让我别再操
心这些事儿。
我着急起来,“怎么能不操心呢?我、”我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肚子,“里面这个,将来都要靠人家,人家起来了,我们娘俩不也跟着好?”
万茜明显敷衍我,说,“是是是,好了,好好休息吧,你说的什么都对。”
那天没有月亮,我却看得见月亮挂在高高的天际,将大地照得一片明亮生辉。月亮都升起来了,他却还没有来,而且我注意到并没有人给我或者万茜打电话来询问我现在的情况。我内心升起不安,开始变得焦躁。
“张若雷呢?”
她支支吾吾。
我心头笼上一片不详的预感。
“他没来?”
我坐起来。
万茜站起来按住我两支肩膀。
“你躺下说,躺下说,医生说你什么胴高,要观察观察,否则对孩子不利。”
我犹犹豫豫躺下,内心反而生出更多的躁动不安来。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
我审慎开口,我不愿意问出这个问题,却又试图知道标准答案。人生有时十分矛盾,矛盾到让自己都感觉到矛盾。
“他是走了。”
我偏过头去面对万茜,“对吗?”
万茜逃避我的眼睛,她的这个动作就是答案。我心如坠冰窟,如果他没有来我理解,可是他来了,知道我这个情况,他竟然又走了。
“他又有了新的女人?还是已经成了家?甚至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想完全逃出自己从前的世界和生活,就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一样?”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想让自己哭,肚子里那团肉也一夕间成了笑话。
“公司的事儿呢?”
我问万茜,瞬间某种叫勇气的东西在我内心升腾起来,但没多一会儿,它又急急败下阵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我不知道我究竟能怎样,我不知道我究竟会怎样。
我很乱,万茜握住我的手,她细腻的皮肤传递某种温暖与安全,我需要,但却并不是我最需要的。
片刻零散回来。
我遇见一天前的那个自己,在雨里,萧晗怎么样都弄不动我,雨水冰冷的浸透我的衣服,他出现了,他臂膀依然安全有力,他握住我的手,他的唇贴于我一面脸颊,告诉我,他不会走。
“他答应我说不会走的。”
我坐起来,小肚子嘶嘶啦啦的疼。
我一弓腰身,万茜大呼小叫,把我往床上按。
“不。”
我脚碰着了那个软底的棉布碎花拖鞋。
“我要找他去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