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莲月心情颇好,瞥了一眼窗外,眼见东方已然泛起一层白晕,更是舒畅几分,回首瞧见那个婢女正背对着自己在装点包裹,只是,动作却是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籼儿,你说你是北正人,跟着我去了大凉,可会不习惯?若是你实在无路可去,不如便留下来,我给你些银钱,你防身用,他日再寻个好人家去做工,也可保衣食无忧。”
董籼儿冷声回道,“北正公都委身大凉了,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不习惯的。”
南宫莲月听她提及北正公,语气中似有怨气,却不知是在怨谁呢,而想到北正公缘何会委身大凉,还是自己的功劳呢,只觉得心中愧疚极了,也不知如何开口对那人说,若他知晓了,是会骂自己愚蠢,还是怨自己荒唐。
董籼儿放下手里的活,直起身来缓缓走向南宫莲月,“郡主,你可知道,我的夫君是因何而死的吗?”
南宫莲月这才第一回将这个女子的容貌看了个明白,但见她面上无丁点血色,白的煞人,五官却是长得极好看的,眉眼气质,似乎并不是什么做惯了粗使伙计的婢女,稍加打扮,倒似个贵人般,暗想她莫不是家道中落卖身为奴的,不禁叹道,“萍儿对我说起过你的身世,你夫君早亡,父母皆已不在,你若执意跟我去大凉,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董籼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的夫君本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他却受了一个女子的迷惑,抛弃了一切随她去了,可这个女子,终究负了他,不但如此,还要了他的性命。”
这字字句句如魔咒般,钻入了南宫莲月的心间,她的脑海里不禁也浮现出了一张倾城倾国的少女容颜,原来,这个世上似这般可怜的女子,不止她南宫莲月一个。
“情爱之事,不可强求。”这话像是对眼前的婢女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董籼儿森然一笑,“是啊,不可强求,不过,那个女子已经死了,我夫君的仇也报了一半了,再将另一半报完,我就解脱了。”
南宫莲月听她说的骇人,嘴角不禁颤了颤,忽听得外间脚步沉沉,大步流星间又有几分慌乱,不用看,也知是谁来了,开口便唤了一声将军。
董籼儿闻声,手腕一翻,便亮出一把小巧匕首来,原来她方才一直藏手衣袖间,便是为此。匕首抵上脖颈,南宫莲月心头大骇,只觉得气血翻涌,胸中一口气提了起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
董籼儿一改之前的面色,显出几分狞笑来,转身望着踏进屋的来人,语气中更多了几分亢奋,“郡主不认识我没关系,韩将军认识就好了。”
韩刍夫望着受制于人的南宫莲月,一双眼睛惊恐不定,单薄的身子颤得厉害,他似乎这才发觉,此次见到的南宫莲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消瘦些。
“韩将军,别来无恙啊。”
韩刍夫明白她的心意,沉声道,“北正公为我亲手所杀,放了郡主。”
南宫莲月惊呼出声,“你你说的夫君,便是北正公?”
董籼儿被此一问,竟有几分咬牙切齿,恨恨道,“不错,我与北正公从小便是青梅竹马的,更有夫妻之实,他如何算不得我的夫君?”
韩刍夫闻言,心头一震,夫妻之实?这四个字来的突兀,教人心虚,更教人愤怒,怒喝一声,“此事与郡主无关,放了她。”
董籼儿此时已是视死如归之人了,在这迫人气势之下,却只轻轻笑着,“我自然知道与郡主无关,不然我早毒死她千百遍了。”
说话间,零散脚步袭来,接着便是兵刃相撞之声,可想而知,是在这院中一早埋伏好的人在等着进来的人,再突下杀手。能被韩刍夫选中做随侍的自然皆是些好手中的好手,可董籼儿重金收买的那些死士也皆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他们一早便随着董籼儿藏身在这府上了,等着的便是此时此刻。韩刍夫如是想到,若没猜错,定是方才那些不愿离去的北正人罢。
显然是北正人占了上风,有几人已然腾出手来,火速赶了过来,长刀一指,便将韩刍夫团团围住了。南宫莲月见状,失声大叫起来,“韩将军,快走,不用费心救我,我早就害了病,活不了多久了,你快走啊。”
董籼儿冷笑道,“郡主,省点力气吧,你如此了解韩将军,便知,以他的为人,怎么会为了逃命抛下你不顾呢。”
韩刍夫一双眼睛沉得发黑,却终究不敢轻举妄动,顿了顿,手掌一松,长剑应声着地。南宫莲月见了,只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雪白双颊涨得粉红,悲呛道,“都是我作的孽,当年是我教人进宫刺杀陛下,再栽赃给北正公,逼得北正公不得已要靠入赘大凉来自证清白,这些都是我做下的,萍儿可以作证,所以,北正公是我害死的,要报仇杀了我就好了,杀了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