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屋中传来那婆婆一声惊呼,鲜卑人来了。前一刻还沉睡在宁静中的寨子,一时间鸡鸣狗吠,人声渐起。
几骑循声闯了过来,观其打扮,皆是寻常鲜卑人的模样,可个个手提长刀,若非乔装的军中之人,便是专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响马无疑。眼看着那婆婆就要命丧刀下,韩刍夫仗剑而出,护了她一条性命。
那些鲜卑人想来也不想取人性命的,遇上些老弱孤残,自然毫不手软,真遇上个硬手,也不恋战,转而驱马走了。
赫羽先前与鲜卑人打过交道,说无后怕,也是假的,只是,眼看着那老婆婆呆立原地,便上前去拉上她往后院的草棚中去,耳听她嘴里念念有词,“他们是来抢人的,他们是来抢人的。”
“抢人?抢什么人?”
那婆婆方才受了惊吓,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咧嘴哭喊道,“傻丫头,自然是似你这般的年轻姑娘。”
赫羽闻言,亦是大惊,再不迟疑,对着韩刍夫喊道,“快去救那新娘子,别教她被抢走了。”
“不成。”
男人的话斩钉截铁。
“这是命令。”赫羽无奈,只得拿出皇权来压,可一想到,此时是自己有求于他,语气又柔软了几分,“我会好好躲着,等你来的。”
望着少女面上几分哀求,虽知留她在此处是冒险之举,可由不得自己拒绝,跨上白霜便追了上去。
赫羽松了一口气,扶着老婆婆躲进草棚中,虽不知现下是几更天,但鲜卑人敢来夜闯,此时定然离天亮还早,不知守在寨子外的穆成可否听得到这寨子中的动静,也好进来施以援手。
那老婆婆缩在草堆中一动也不敢动,赫羽听闻马蹄声走的远了,方才开口轻声劝慰,“婆婆别怕,此处尚在大凉疆界内,离着军营也不远,鲜卑人想来还不敢太过放肆。”
“姑娘,鲜卑人来了好几个,你那随从孤身一人,可别死在他们刀下了。”
“不会,他不会的。”
赫羽口中说的笃定,心头却非如此。若说不为他担心,也不尽然,他现下虽算的大凉臣子,可他那条命,自己是万万要不得的。
任凭这般想着,一颗心也越来越乱,方才那一番说辞,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自己绞尽脑汁斟酌过的,也不知他究竟听进了没有,不禁暗叹几声,自己明明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却为何欠他的越来越多呢。
此时,又有马蹄声隐隐传来了,紧接着又是人声入耳,赫羽心头一震,暗叫不妙。敢情方才那一路鲜卑人只是前哨,此时来的这一路,少说有二十骑。
四下里马蹄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想来,这些鲜卑人也是想悄无声息地进来抢人的,只是见这寨子人烟稀少,切毫无反抗之心,便大胆起来。若真教他们杀红了眼,这寨中数十人怕是都难逃一死。
赤雪自小在掌马院中长大,不似白霜,终究胆小,闻声便躁动起来,不安分地踢着前蹄。赫羽怕它引来鲜卑人,忙起身去安抚,可大敌当前,人心都是乱的,何况一匹马。
耳听着似有人进了这小院,赫羽不禁皱起了眉头。若是等他们靠的近了,自己和这婆婆都将无活路,略一迟疑,翻身便上了马,“婆婆,你留在此处,万不可出声。”
那老婆婆在身后说了一句什么,赫羽没听清,扬手一鞭,便催着赤雪冲了出去。这寨子本就不大,若是自己能赶在鲜卑人前面到得入口处,唤上穆成一行人进来,这处百姓尚能免遭此劫。
院中两个鲜卑人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一人一骑也吓的不轻,待看清马上之人只是个弱女子后,便叫嚣着追了上去。赫羽本欲往前赶去,岂料道上又冲下来两骑,赤雪倒也识相,自顾自地便调转了头,奔袭而去。
驰过跳舞喝酒点篝火的那处,便是山路。鲜卑人却人多势众,身后追着的少说也有四骑,赫羽心头不由得不怕,可此番情形,除了策马逃命外,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赤雪也是个怕死的主,此时更是撒开蹄子没命般的跑,自己这一条命,竟全寄托在这匹马身上了。
一进这山林,逼人的冷气便呛的人口鼻生疼。赫羽屏住呼吸,两手紧紧抓着缰绳,生怕一个不慎,掉下马来。身上衣衫虽单,但禁不住背上已是薄薄一层细汗。
这般逃命,也非第一次了,可前次有一人在自己身后,尚且还无这般惊心。回望一眼,寨子中浓烟弥漫,直冲天际。远远听着,那寨子已有鼎沸之声,间或夹杂着兵刃相接的闷盾,穆成想必是听到动静进寨来了,却不知那人可还撑得住。
身后穷追不舍的四骑想必也洞悉了寨子中的变局,三人折身返回前去一查究竟,只留一人还在紧紧跟着自己,虽如此,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若这些歹人起了灭口之念,欲将自己结果在这荒郊野岭中,堂堂一国之君,当真是死不瞑目。
赫羽提着一颗心,忽又听的前方林间似有人声传来,不禁大惊,难不成这些鲜卑人还有一波后援的。那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不比已然进寨的一行人少,若再这般奔向前去,定要自投罗网了。
那行人业已听见了这处的动静,说话间便赶了过来,个个也都是高头大马的,气势迫人。赫羽只觉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手中缰绳一紧,催着赤雪又择了一条道,不管不顾地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