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羽知他存心为难,便赌气不做声,只摆出一副厉色来想催他快些走,班怀信见了,朗声笑道,“陛下,老臣愿与陛下一道送送这些出征的将士们,大将军,请吧。”
赫羽闻言,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推拖不得了。
出征的号角响了起来,城门缓缓打开,女君在百官的参拜声中轻移莲步,怀信公和大将军分列左右,紧紧跟着,所过之处,将士无一不跪拜。
自昨日知晓军情紧急,班怀信亦是半宿难眠,及至此时,方觉这心头的沉重轻缓了些。这大凉的大将军虽是今日方上任的,与他相识亦有二十载,并无生疏,边走着边就战事与之商讨起来。
“大将军,不出两月便要入夏,入了夏,我大凉兵力须得逊南泽两分,是以,若能在此之前了了战事,那是最好不过。”
韩刍夫目视前方,淡淡道,“南泽的将士离了他们的故土,兵力亦会有所减弱,怀信公无须多虑。”
“此话…何意?”
“怀信公真的不知?”
班怀信怎会不知,只是,若真的如此,这南泽人野心已然昭昭。
韩刍夫见老者不言,又追问一句,“西边的鲜卑人向来是最不安分的,单将军为何只布兵三万在那处,韩某不解。”
“你当真不解?”
韩刍夫笑了笑,他自己也知晓单可法用意何在。鲜卑人狡猾,行踪向来难测,因其存活艰难,是以多唯利是图之众,即便暂时能与大凉两厢安定,也难免哪一日遇重利相诱,做出于大凉不利之事来,单可法想以轻敌之策寻个时机将其一举歼灭,不料却壮志难酬身先故。
赫羽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尽在是打着哑谜,竟当自己这女君不存在般,又气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便拿出君王的威严来,沉声问了一句,“大将军此去南泽,年底可回得来?”
“末将何时说过要去南泽了?”
赫羽闻言转身,瞪着一双杏眼,不无迷惑,“你不去南泽,那去哪里?”
韩刍夫与班怀信对望一眼,均是大笑起来。
“陛下,方才我与怀信公说的话,莫非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朕…听不懂。”
韩刍夫见女君这般实在,亦觉自己欺她太甚,忍住笑意解释起来,“此时正与季将军交战的五万南泽士卒只是障眼法,那八万精兵并非是去支援南疆战事的,高辛晟定是又与鲜卑人勾结上了,要合力打开大凉西边的口子,是以,臣须领着单将军留下来的五万亲兵和骁卫将军拨出的一万骁卫营将士去往西边,与那里的驻军汇合,共同抵御南泽将士和鲜卑遗族,陛下,可懂了?”
少女一双杏眼眨了几眨,“你是说,南疆暂且无忧?”
“正是。”
赫羽闻言,沉吟一番,竟觉茅塞顿开。是了,若是南泽人真的图谋南疆,先前便该出奇兵攻其不备,却只遣了五万人在那处纠缠,原来竟是诱敌之计。
可转而一想,自两年前鲜卑人一番闹腾,西边三万驻军所剩无几,兵部费了好一番工夫,总算是将那处的空缺填上了,虽如此,却多是些新兵秧子,如何能与南泽精骑抗衡。
“大将军,单论兵力多寡,我大凉只怕讨不到好处去的。”
“那依陛下所言,大凉须得多少兵力,才可成事?”
赫羽一愣,“自然是多多益善。”
“陛下只知,大凉将士在南疆讨不到好处去,却不知,南泽的将士在西边,更是水土不应,那处多风缺水,春夏交替之际更甚,大凉久处中土之地,将士们去了那处若是有三分不适,南泽将士则就有五分,如此,还需怕他们么?再者,鲜卑人本就是习惯了见风使舵,他们此时与南泽勾结,待大势一变,必然心生不定。”
赫羽听得此人将这其中利害说的这般明白,俨然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也只得点了点头,再一想,这鲜卑人竟如此卑劣,不禁出声骂了一句。
韩刍夫闻言,却笑言道,“有这样卑劣之人替大凉守着西境,不好吗?”
赫羽听他笑的洒脱,自己心头却是坦荡不起来的,幽幽道一声,“大将军说好,便就好吧,不过…大将军此番若是料错了,可如何是好?”
“那末将如何也要留着这条性命回来,由陛下亲自来取,如何?”
赫羽见他话中带笑,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慌忙移开目光望向了远方,“朕就送到这里,大将军,上路吧!”
韩刍夫拜别了二人,跨上一早就在那处候着的白霜,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赫羽望着那个背影,竟有些失神,心中好一番较量,自然是盼他留下性命的,只是他若能不再回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