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怕他作甚(1 / 2)君略首页

却说鲜卑人向来以游牧为生,也曾仗着兵强马壮得意过数十年。自从汉人瓜分了天下,就将他们挤到了人烟稀少且物料匮乏的西边去营生,这些年来,倒也安生。

此次忽而起兵,不是趁人之危又是什么。探子来报时,鲜卑人已在数百里之外,奔袭两个日夜,定能到达王舍城。

文武百官闻讯,天还没亮就齐齐聚到了君兰殿前,请圣上弃城而去。

“陛下,鲜卑骑兵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城中的余兵断然是抵挡不住的。”

“陛下,大将军远在南疆,远水解不了近渴,早些谋划是为上策。”

“陛下,如今大凉频频受敌,北正国怕也有异心,王舍城是众矢之的,不可久留啊!”

这其中不乏真心为社稷着想的人,总觉得只要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虽然这君王是个女娃娃,也是他们自己一双双眼睛看着登上帝位的,总不能叫人破了城,再落个屈辱身死。

当然,也不乏贪生怕死者,圣上如若都逃走了,自己更要收拾好家当,带上老小跑路去了,寻个惬意之地,就当提早告老还乡了。

女君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一双眸子却是万分笃定。

她心意已决,人在城在,誓死不退,对这些进言也就权当听听,宽慰了几句之后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班怀信对女君倒是生出几分赏识来,南宫家的人果然都是这副脾性。

想当年,南宫荡被韩氏旧部围在沂水渡口,明明渡过去就能活命,却还是领着士卒与敌军酣战一夜。

那一战,是他戎马一生中,负伤最甚的一次,也是这一战,彻底击溃了韩氏一族,奠定了大凉的江山基业。

而于如今的女君而言,若能打赢这一仗,大凉民心可尽数归矣。

本以为鲜卑人会急着出战,不曾想,他们放缓脚力,将两个日夜的路程又多走了一日。

到达王舍城外时,他们一不攻城二不叫阵,竟不紧不慢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大凉一万多亲兵埋伏在城墙内,枕戈待旦一个长夜,也不见丝毫风吹草动。

赫羽辗转难眠,竟生生在长宁宫外站了一夜,终还是因着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醒来时,却见榻前妇人已不知守着多时了。

芳琴姑姑是母亲的陪嫁侍女,母亲还在单府里做姑娘时,便是她侍候。

自己三岁时,被赐住在了这君兰殿,母亲便教她过来照料自己,这十余年来,她于自己有多疼爱,便有多严厉。

赫羽还自醒神间,芳琴姑姑已将熬好的姜汤端至榻前,这一次的姜汤更浓了些,少女却一言不发地尽数喝掉了。

“慢些喝,单小将军一早就派人来回话了,鲜卑人此刻正在生火做早饭,陛下也先歇着。”

赫羽接过玉碗簌簌口,皱着眉头说道,“这鲜卑人打得什么主意,姑姑,我怎的猜不到半分。”

“他要战,咱们陪他战便是,单小将军是大将军的幺儿,十三岁便随父行军了,有他在,陛下无须担忧。”

“说起来,东来哥哥也才长我几岁,如今,我这身家性命都得指望他了。”

“不论君臣,你们也是至亲的表兄妹,计较这些作甚。”

赫羽忆起,母亲还在时,表哥常进宫来向她请安,自己就跟在他们身后玩耍,不由得莞尔道,“那时有父辈为我们撑起一方没有战火的天地,而今日这场劫难,只得靠我们自己了。”

战事当前,掌马院更是忙碌起来。

每日卯时初,马夫们就要喂第一道草料,辰时末,便是第二道。战事一起,兵部忙着召集新丁,一连几日,都有大批将士来此领马。

大凉开国君王南宫荡是爱马之人,是以,这掌马院可不是闲散之地,在旁人眼中,区区一个养马的掌马政令,不偏不倚也是朝廷四品大员。

这几日,大家闲暇之余,都在谈论新来的掌马政令。

这里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他来的第一日,无意间瞧见一个马夫无故将马抽了几鞭子,当下就将此人逐出了这里。

伺候畜生算不得清闲的差事,只是好歹也算半份皇差,丢了怪可惜的,自此,其余的马夫也都不敢再对着这些他们眼中的畜生任意抽打了,甚至,连骂一声都得先思量一下。

“这韩政令来历可不小,定王府的郡主前日来了,昨日也来了,我看今日还得来。”

“听说还是怀信公亲自吩咐下的差事,难怪这么横。”

“不就是一群畜生吗,还得我们和颜悦色的伺候着,要不要再当菩萨似的给供起来啊。”

“嘘...都小声点,鲜卑人就在城外候着呢,不好好在这里养马,还要去打仗不成。”

韩刍夫自来到这掌马院,倒也落个自在。

这两日,整个王舍城人心惶惶,马虽是畜生,竟似也能感受到一般,连草料都不好生吃了。

本以为昨夜会有一场惨烈战事,却是月明星稀,风平浪静,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叫人心里不安。

一身粗布衣裳的男人站在马厩旁,望着远方天边正向着王舍压来的重重黑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大凉是存是亡,跟他已无半点干系,自己虽挂着这掌马政令的职衔,终是怀信公之故,至于他缘何做这般安排,自己不知,也不想知。

只是,定王府里的那一双姐弟该何去何从?

若真被破了城,难不成也像自己一样,去做亡了国的阶下之囚。正自思忖间,左右来报,数十个马夫正欲结伴离去,门丁拦不住了,请他这掌马政令前去一探究竟。

“离去?他们要去哪里?”

“说是不在这王舍城呆了,要出城去。”

“为何?”

“这个...小的不敢说。”

“但说无妨。”

“鲜卑人在城外传话,他们族的女巫灵验的很,近日得了一卦,说是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大凉逆天而行,所以才招惹上了亡国之灾,若是不顺应天意,城中人人都要丢性命,这些人信了谣传,才要匆匆离去。”

“城门紧锁着,他们如何出城?”

“禀大人,城门处早已聚集了半城百姓,大家都叫嚷着要出城去,因着鲜卑人放出话了,此时出去,他们都能活命,待破城之日,便要屠城,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韩刍夫冷笑一声,杀人诛心,鲜卑人倒是深谙此理。女子称帝确无前例,只是,谁要得这天下,又有谁能说了算呢。

“大人,可要放他们离去?”

“擅自离开者,斩!”

顷刻之间,王舍城中谣言四起。

一些老派士子也说道开了,果然还是不该立一介女流为君,九五之尊本就不该属阴的。不光百姓,一些世家贵族也都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出城去了。

君王是个女娃娃,守城将军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场仗若能打得赢,那才叫一个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