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醒来时,窗外东方鱼肚渐白,她或许是哭得太久,眼睛看东西都有些吃力,只分辨出她被送回了帐子里。
顾不得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她从榻上起身。一走出去,帐子外的寒风便将她半个身子冻透了,黑压压的乌云散去,远处天与地都白莹莹的,像是一个巨大的缺口终于连在一起,深不可测。天地仿佛倒置,万物都要幻灭。
璇玑想,她大概又在做梦。
她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到默啜的大帐前就已经冻得不行了,这样的数九寒天,哪怕是在外面多呆一会儿,都能要了人的命。
侍卫们见着她,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急忙躲避。璇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们是什么打扮,是否穿着丧服,就被雪粒迷了眼睛。
她用手指揉了揉眼,揉出些滚烫的水珠,心里暗骂自己懦弱。
默啜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那些恶毒的语言不值得自己流下一滴泪,更何况是梦里。
“璇玑。”远远的,有低沉的声音唤她姓名。
璇玑眼前还模糊着,看不清是谁,只见着那人一袭墨色斗篷,兜帽盖在头上。
璇玑赫然一笑道:“又是你。你又要告诉我些什么?我的梦。”
她就像是那些古早言情的女主角一样,夹在两个时空里被神棍摆布。还真是半点由不得自己,只能按着玛丽苏的走向来了。
“你能带我去见默啜吗?他死了,娄璇玑也死了,我就能见着他了吧。”璇玑嘲讽道,她只见冻得发硬,连将指甲蜷在手掌心的机会都没有。
“见不着也行,我们注定没有分。你替我带句话给他。”
“好。”这人难得说一句话。
璇玑莞尔一笑着:“你就说,黄泉路上,不复相见。”
她冷艳又决绝,身子单薄得在呼啸的冷风直中摇摇欲坠。一双眼逐渐清亮起来,“你若是有通天本领,求你也不要把我带回去。”
“为什么?你不想见你的丈夫和孩子吗?你不想回去吗?”
璇玑轻笑一声道:“不,我是要下阿鼻地狱的人,我的丈夫和孩子不该去那里。”
她没看见,远处那男人隐藏在斗篷里的手,几乎将身上的玉佩捏碎在掌心。
“我也不想回去,缘起缘灭,皆是因为过去,我不想回头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任由雪粒落在脸上,像是一双大手抚摸着她的脸,触感真实。
“那许清渠呢?”
璇玑收起脸上的笑,恍然间想起重楼高耸,廊腰缦回的太和宫。她刚开始的时候,适应力不强,接受不了自己变成娄璇玑,时常坐在阁楼里发呆,她喜欢去看日出时的那片金顶,像是霓虹灯一样璀璨。
那片光怪陆离的金顶似乎是她与现实唯一的联系。
“说起来,我下阿鼻地狱,还要见何缮。”她面上的冷笑比这冰天雪地还冷上万分,雪粒落在她眼睫上,密密麻麻的,眼角没流下的泪似乎也被寒风冻住了。